第7章

    萧应怀按了按太阳穴:“知道了。”
    宫德福:“老奴让他们伺候您……”
    萧应怀微蹙了下眉,有些不耐:“不用,下去吧。”
    宫德福一顿,之后便“哎”了声,躬身退下了。
    稍一会就有人进来在澡桶里换热水,来回几趟的工夫,雕龙屏风后便热气袅袅了。
    男人视线望着前方,边走边伸手随意的解了衣带,几步之间,宋俭眼前便出现一具背肌流畅结实的男性躯体。
    他看得瞠目结舌喉咙发紧,心说怪不得那天差点单手给他掐死,这身材说一拳能把他送去见阎王宋俭也是信的。
    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屏风后,宋俭老老实实的往后蹭了蹭,怂不拉几的默念非礼勿视。
    萧应怀沐浴完出来后换上了一袭宽松的素净长袍,他湿发半披,在桌前坐下又看了会折子。
    不多时宫德福进来送茶汤。
    “陛下,您该早些歇息才是,注意龙体。”
    萧应怀接过杯子轻抿了口,淡淡应声:“嗯。”
    宫德福知道自己一张老嘴劝不动这位年轻的帝王,转身去点了些安神香,而后安静的出去了。
    这香有没有让勤勉的帝王安神不知道,反正宋俭眼皮子开始打架了,他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睡,因为皇帝还没睡,但是他实在太困了。
    就是说,有时候真的很想跪下来求自己别打瞌睡,然后发现跪下来也能打瞌睡。
    宋俭:“zzzzz……”
    “宋渐。”
    宋俭猛地一栽:“嗯?嗯嗯?”
    谁?谁叫我?
    他强装镇定的眨了几下眼睛,眼神一转,就看到下面原本在看折子的男人现在正抬眼看着他,视线寡淡凉薄,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宋俭咳了声,连忙应道:“属下在。”
    萧应怀:“下来。”
    宋俭:“?”
    他没动,愣神片刻,张嘴问了句:“干啥?”
    萧应怀搁下手里的笔,身体朝后靠去,修长的手指慢悠悠的敲在那副紫檀透雕座椅之上。
    “何时轮到你来质问朕了。”
    “别让朕说第二次。”
    宋俭咽了下口水,挪了一步,刚起来眼前就猛然一黑,他吓得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我靠,我靠,我靠。
    刚才上来的时候有这么高吗?
    他抱着柱子,急得挠了下屁股:“陛下稍等,我马上下来。”
    萧应怀好整以暇的看着上面的人。
    宋俭计划再从这个小夹缝的地方跳回去,但现在才发现跳过来容易跳回去难,两边有高度差。
    但是如果不跳回去,以宋俭现在的半吊子轻功根本下不去,他只会给眼前的皇帝表演一个原地摔死。
    “……”
    好荒唐,像是数学经过精密计算以后车上只有0.5个人的那种荒唐。
    他急得脑门上都出汗了,也没人告诉他守夜还得上上下下啊,顶着那道逼人的视线,他壮着胆子试跳了一下。
    跳——
    然后秒怂。
    宋俭又哭唧唧的缩了回去。
    不er?不er??
    萧应怀双腿交叠,欣赏着这出绝妙的哑剧,而在欣赏之余,还不忘再点一把火。
    “宋大人是对朕有什么意见吗?”
    宋俭贴在柱子上,荷包蛋眼睛里流下两道面条泪。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跪地求饶。
    宋俭哆哆嗦嗦:“陛……陛下。”
    萧应怀:“嗯?”
    “好高qaq救救我。”
    第6章 听取咕声一片
    萧应怀:“……”
    他望着疑似被困在梁上下不来的亲卫,起身走了过去。
    缩在高处的人一副可怜极了的模样,瞧他走来竟然还冲他张开了胳膊。
    怎么?是要他接着他么?
    萧应怀立在原地,轻飘飘的说道:“如何上去便如何下来,这道理应该不需要朕教你。”
    宋俭:“道理是、是不用教。”
    萧应怀轻挑眉。
    宋俭咽咽口水:“因为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
    燕宁宫内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萧应怀笑了。
    原来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宋大人所言极是。”
    不过脸上的笑一瞬就收了,他转身坐回去,淡声道:“那宋大人便躬行吧,朕拭目以待。”
    宋俭:“?”诶?
    诶???
    他伸出尔康手:“陛下!陛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我要躬行。”我的意思是你别光讲道理你救救我啊!!!
    宋俭激动的探出了身体,然后踩空闪了一下,他吓得大叫一声,身体又被逼到了极限,手忙脚乱跳了一阵霹雳舞,最后挂在了梁子上。
    他紧闭着眼睛。
    身体在空中晃来——
    晃去——
    晃来——
    晃去——
    睁眼,和男人直直的对视上了。
    宋俭呲牙笑成type-c接口,尴尬的眨了眨眼。
    “呃,我来了,陛下有何吩咐……”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咔嚓!”
    宋俭怀里的鸡蛋溜出去砸在了地上。
    “我……”
    “咚!”宋俭怀里的烧饼也溜了下去。
    “咔嚓!”
    “咚!”
    “咔嚓咔嚓咔嚓!”
    萧应怀的目光移到地上,沉默良久。
    “宋渐。”
    他的烧饼!!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他的鸡蛋!!!
    宋俭悲痛道:“爱护粮食,人人有责。”
    每一口吃的都值得他尊重,这可能和他的家教有关吧。
    他赶紧跳下来把地上的烧饼和摔碎的鸡蛋捡了起来,用手擦了擦又塞进了怀里的油纸中,边塞边数。
    一……
    二……
    三……
    不对,少两个蛋。
    宋俭记得自己从食堂装了六个鸡蛋,来的时候磕碎一个吃掉了,现在应该还剩五个才对。
    萧应怀看着眼前迟疑的人:“何事?”
    宋俭认真的比了个耶:“少两个蛋。”
    萧应怀:“少两个又不会饿死。”
    说罢萧应怀又想起眼前的人当时饿得快死了然后喝了三碗药的事。
    谁知道呢,保不齐真会饿死。
    他挥挥手:“找。”
    宋俭领了旨,腼腆的爬了过去:“陛下,我刚看到鸡蛋朝着您这边滚来了,您抬抬脚,我找一下。”
    不过眨眼间的工夫,人就钻到了他桌子下面,正埋头四下找蛋。
    “啊!在这!”
    鸡蛋滚在紫檀座椅之下,宋俭嗖一下就钻了过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那颗蛋。
    而在萧应怀的视角里,只能看到他的亲卫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翘着屁股。
    他垂下眼眸瞥了眼。
    天察司的暗卫统一着三爪蟒纹黑金服,袖口绑银纹护甲,腰间束环玉革带。
    服制由礼部专人设计,处处考究细致量裁得体,于是本就纤细劲瘦的腰被束得更只有一把。
    抛开其他不谈,宋渐这个天察司门面当得……名副其实。
    他收起视线。
    而宋俭也终于找到了他全部的鸡蛋,规规矩矩塞进怀里爬了出去。
    他单膝跪在前面,有学有样:“谢陛下恩典,陛下有什么吩咐。”
    萧应怀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安神汤,他放下茶碗合上折子:“无事,上去吧。”
    宋俭:“……?”
    你说你吗呢,你再说一句?
    萧应怀朝着龙塌走去:“动静小些,朕觉浅。”
    宋俭:“(微笑)”
    赶紧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暖阁有小太监走进来将帷帘层层放下,而后又灭了几盏烛灯,只剩宋俭孤零零跪在那。
    呵呵。
    狗皇帝睡下以后,宋俭又得想办法再上去,不过这次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并没有费太大力气,也就八牛一虎。
    动静应该不大吧。
    榻上闭眼入眠的萧应怀:“……”
    算了。
    这次就当没听见。
    ……
    然而子时刚过,萧应怀突然被一阵窸窣的动静吵醒了。
    “窸窸窣窣……”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miamiamiamia……”
    萧应怀睁眼。
    短暂消停过后。
    “嗝……嗝……”
    “咕嘟咕嘟咕嘟……”
    “嗝……”
    “嗝……”
    萧应怀冷笑一声,继续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外面又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萧应怀内力深厚,绝不会听错——
    他的亲卫睡着了。
    子时之前是吃鸡蛋的声音,子时之后是睡觉的呼吸声。
    丑时二刻,梁上的人开始说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