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反正他也没说出口,他爹不能指责他不够尊敬长辈,哼。
    哪知他爹比他可懂茶艺多了。
    扶苏直接往阿父身上一靠,唏嘘了一声,用着伤心的语气说自己有多望子成龙,可惜儿子不理解他身为父亲的一片苦心,估计这会儿心里正在偷偷骂他。
    桥松:……我还没走呢!
    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告黑状了是吧?
    在这方面,桥松着实是有些吃亏了。
    有的人是当上皇帝后才锻炼出的厚脸皮,而有的人,他从出生起就很厚脸皮了。这怎么比得过?肯定是要被碾压的。
    桥松说不过他爹,气呼呼地走了。
    扶苏满意极了,这才对嘛,哪有儿子压老子一头的道理?
    秦政不插手他们父子间的争锋。
    全程淡定地翻他手上的书本,直到侍者来禀,车架早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去上朝的朝殿。
    扶苏跟着阿父蹭车坐:
    “为什么朝殿弄得那么远?”
    像他们的玄宸宫多好,为了节省时间,正宫最前面的大殿就是朝殿,中间的正殿则是御书房,尾端的后殿是寝殿。一路过去省时省力,不用把精力浪费在赶路上。
    属于工作狂很喜欢的布局了。
    可惜不是所有皇帝都是工作狂的,诸如先帝那种,可能还嫌弃朝殿离得太近呢。
    听说先帝一年里大半时间不上朝,都让大皇子和臣子自己商量政事,不要打扰他睡懒觉。也是因为先帝放权放得太早,后来他自以为的亲生儿子出生之后,他却已经没了把储君之位夺回来给二儿子的能力。
    秦政把书丢到一边:
    “多走几步路而已,还有车撵能坐。以前玄宸宫正宫那么大,从寝殿去朝殿也远得很,过去还不是要坐好一会儿轿撵?”
    扶苏振振有词:
    “但是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多睡一小会儿了。”
    秦政:“先帝把上朝的时间已经改得这么晚了,你适可而止。”
    扶苏便闭嘴不说了。
    今天是不平凡的一天,因为九江王和长沙王都不高兴。九江王不高兴就会折腾所有人,长沙王不高兴也会折腾所有人。
    长沙王黑着脸从外头走进来。
    路过季宿时,停下来斜睨了一眼:
    【哟,季大学士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昨晚不会连夜去敲亲戚家门,炫耀了一晚上甘甜的御赐葡萄酒吧?】
    季宿:?
    长沙王殿下今天早上吃火药了吗?
    但是人家是在心里说的,又没有开口嘲讽,季宿只能憋屈着,还没办法反驳,也没办法计较。
    桥松继续往前走,路过另一个臣子:
    【韩王叔也来得这么晚啊?昨天你不是没有抢到葡萄酒吗?怎么的,你也去炫耀御赐美酒了?无实物炫耀的?】
    韩王:……
    韩王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没办法,他最近散尽家财讨好皇帝,每年的年俸还被削到了三百石,已经没有资本嚣张了。要是得罪了陛下的亲子,说不定又要被削一波。
    扶苏就坐在上头围观他儿子欺负人。
    群臣哪里晓得他就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的呢,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我没听见我没听见我没听见”。
    直到桥松路过刑部侍郎。
    然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侍郎一眼,看得侍郎提心吊胆压力山大。但是等了半天还是一个字没有,长沙王殿下已经径自走开了。
    刑部侍郎:!
    你还不如直接开口讽刺我呢!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啊喂!
    想说什么不能干脆点说吗?谜语人真是太讨厌了。
    刑部侍郎有了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这个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当宦官询问今日可有事要启奏时,长沙王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奏折,往前一步出列,开始弹劾刑部侍郎。
    桥松直接嚣张到对着折子念:
    “臣奏刑部侍郎肖朗之父买卖赎罪资格,凡立案者,交钱便可协助脱罪。肖父利用其子职位之便探听刑案内幕,向被告透露刑部掌握的证据,加钱可私下损毁证据。另有被告控诉,肖父偶尔拿钱不办事,疑有骗取钱财之嫌……”
    洋洋洒洒念了一大堆。
    刑部侍郎肖朗人都傻了。
    他自己兢兢业业在刑部办差,哪里能想到他爹在背地里搞这些。透露消息还算是比较轻的罪状了,损毁证据可是很严重的,都不知道这么一搞会造成多少冤假错案。
    肖朗嘴唇都哆嗦了。
    气的,也是怕的。尤其是对上皇帝的眼神之后,惊恐得就差原地去世了。
    桥松好不容易念完一半,抱怨了句:
    【这折子也太长了,废话一箩筐,就不能总结一下吗?这么多字,谁有耐心一个个看过去啊!】
    写这封折子的御史:……
    这些都不重要,长沙王,您能不能解释一下,臣递上来的折子为什么还没经过陛下的批复,先到您手里了?
    桥松理直气壮,当然是因为他爹把折子丢给他批了啊!
    不过桥松才不会让自己吃亏呢。
    如果他私底下批复,他爹就会让他单独去查验核实。
    肖朗当刑部侍郎当了这么多年,鬼知道经手过多少案件呢?自己一个个查过去,那得累死。
    所以桥松干脆选择了闹大。
    本来私下里弹劾,就私下里秘密调查,顶多调查完了公布一下结果。现在公开弹劾,那就不一样了,他可以直接调取各部门配合。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大案要案,一定会给予高度重视。无论长沙王去哪里求援,大家都会热情提供帮助的,不敢打太极。
    他爹把折子交给他,显然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桥松缓了口气,继续往下念:
    “肖父除却收被告钱财外,还会收原告钱财,帮助原告重判被告。若两家都给钱,便以价高者为主。因本朝有诬告罪,哪怕是原告价低,也可以诬告罪重判原告,再买通衙差……”
    被判的一方要去服刑,负责押送自己或者负责行刑的衙役还被收买了,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自然也就没能力回来报复收钱不干事的肖父。
    所以这些年肖父竟然都没翻过车。
    总算念完了所有内容。
    桥松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被念折子的御史也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这么大的案子,他不直接当朝弹劾赚足了眼球,而是选择偷偷上折子,当然是因为他不愿意公然得罪和肖家有利益牵扯的人。
    肖家帮着脱罪的可不止有小官和百姓,还有一些是当朝大官的家里人。御史哪怕喜欢满朝野攀咬,也总归有些人是他们不愿意招惹的。
    比方说权势极大的丞相。
    现在念折子的是别人,那就和他没关系了。但陛下心里是知道事情最初是他捅出来的,所以他的功劳不会被抢占。
    结果就听桥松补上了最后一句:
    【看我多仗义,都没有把启奏人是谢廷安谢御史(重音)这件事说出去。他们看到我手里拿着折子,肯定以为这折子是我写的,我这算是给谢御史当挡箭牌了吧?】
    谢御史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满朝臣子的目光都悄悄投向了他,眼神里充满了真切的同情。
    第189章 两位尚书轻轻地碎了
    谢御史坚强地把碎开的自己拼好,又坚强地保持住了得体的表情。
    事已至此,他只剩一个选择。
    谢御史深吸一口气,决定以后就当一个谁的面子也不给的纯臣。毕竟得罪了丞相他们,他唯有抱紧陛下的大腿,才能活下去。
    扶苏很满意这个局面。
    秦政也很满意。
    谢御史忽略了肖朗扎过来的眼刀子,无所谓,这人已经是秋后蚂蚱了,他蹦跶不了多久的。
    别说犯错的是肖父、与儿子肖朗无关这种屁话,肖父一个没有官身的人,他是怎么知道案件详情的?
    只能是肖朗透露的。
    肖朗作为刑部侍郎,把这种机密内容说给家里人听,已经是失职了。
    何况,肖父为什么能接触到卷宗?又为什么能接触到证物?卷宗也就算了,证物可都是妥善保管好的,轻易不能随便取用。
    肖朗也在疯狂思索里头的缘由。
    其实他不太愿意相信这封弹劾奏折里说的内容是真的,因为太匪夷所思了。
    那可是销毁证物!
    还不是他亲自销毁,而是他爹找人去进行销毁。他爹有那个本事吗?不会是谢廷安弄错了吧?
    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秦政当即下令,让大理寺来查。
    刑部和大理寺虽然都管刑狱,但一般情况下,刑部管查案,大理寺管复核。遇到一些大案要案,刑部也会申请大理寺的支援,不会单独担责。
    这次的事情,如果为真,虽然大理寺也有失察之嫌,毕竟案件都得交给他们复核一遍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