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到了最后,年若兰只觉有些撑得慌。
    年珠见状,便又提议道:“姑姑,我听额娘说您有个花房,您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还未等年若兰开口,秦嬷嬷却忍不住了:“七格格,侧福晋本就身子不好,今日又是陪着您散步又是陪着您玩耍,您就叫侧福晋好好歇歇吧?”
    年珠是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她听她额娘说过这位秦嬷嬷的,因她祖母早逝,原是姑姑乳母的秦嬷嬷一直留在了姑姑身边。
    秦嬷嬷忠心耿耿不假,却是太由着姑姑的性子了些。
    换成了她,她保准不会叫姑姑病成这个样子,只有多吃多动,身子才能一日日好起来。
    “嬷嬷,没事儿的。”年若兰笑了笑,道,“珠珠这也是为了我好。”
    说着,她就牵着年珠的手朝外走去:“为了不惹人注意,我虽很少回年家,却也一直未曾断了与家中的联系。”
    “你祖父也好,亦或者你阿玛、大伯也好,都说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你这是想要给我寻摸些事情做,叫我有事可忙对不对?”
    “是。”年珠笑了起来,脆生生道,“姑姑,您真聪明!”
    她也不止一次听祖父阿玛等人夸起年若兰。
    如此一来,姑侄两人虽没见过几次面,但心知对方是个好的,似有说不完的话。
    一直到了夕阳西下,年珠这才准备回家。
    谁知她这儿正与年若兰辞行了,就听说四爷来了。
    说起来也是可怜,年珠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位王爷姑夫,她将额娘的话刻在了脑子里,随着年若兰请安后就一直闭口不言。
    真的。
    她还没想好怎么与这位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四爷打交道。
    是远离,是讨好,亦或者就这样不远不近的相处?
    四爷已年纪不小,朝堂几经打滚,自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五岁小女娃眼里的恐惧。
    他并未多想,也并不觉得意外,只问起年若兰今日可还好。
    年若兰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容来:“王爷放心,妾身今日一切都好,因有珠珠陪着,妾身胃口都好了许多……”
    许是年珠可爱讨喜,长得像她,许是血浓于水,她对这个五岁的小侄女很是喜欢。
    “你开心就好。”四爷都快忘了多久没看到她这般真心实意的笑容,握着她的手道,“来人,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跟前的苏培盛就笑着上前道:“七格格,您随奴才一起下去领赏吧。”
    年珠知道这是四爷要和年若兰单独相处,便大大方方告辞。
    等着她跟在苏培盛身后到了雍亲王府大门口,却是大开眼界。
    说好的富贵闲人?说好的圆明园居士了?四爷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
    这礼物足足有一马车,甚至还有个小太监站在马车旁,毕恭毕敬捧了个天青色的琉璃鱼缸,里头装着两尾品相极佳的凤鹤鱼。
    年珠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忙道:“苏公公,还请您回去帮我与王爷道谢。”
    “那什么,苏公公,您别送了,我回去啦。”
    她捧着那琉璃鱼缸就上了马车,宛若珍宝。
    这年头,已有小金鱼,觉罗氏就为她寻摸过几条养在了窗下鱼缸里,三天换水两天换鱼的。
    寻常大户人家大多养的是胖嘟嘟的红鲤鱼,像这样好看的凤鹤鱼却是少见。
    这两条凤鹤鱼儿就像双胞胎似的,浑身雪白,尾长如扫帚,就连头顶如祥云一样的红迹也是一样样的。
    再配上那天青色的琉璃鱼缸,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年珠很喜欢。
    她一回去,就吩咐聂乳母等人道:“乳母,一定要帮我好生养着这这两条鱼,可别养死了。”
    聂乳母等人连声应下。
    年珠原想着自己回来先去给额娘等人请安的,但她向来养尊处优惯了,又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而已,却是累坏了。
    她吃着吃着糕点,就歪在炕上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一会梦见四爷当了皇帝清算他们年家,一会梦见她在流放的路上连个馒头都没得啃……嘴巴一瘪,人就醒了。
    一睁眼,年珠却是吓了一大跳。
    额娘觉罗氏,祖父年遐龄,伯母郭络罗氏,甚至连休沐在家的伯父年希尧都在这……她吓得以为自己梦还没醒了。
    年遐龄率先发话道:“允恭,我就说我们先去外间等着,你却非要进来。”
    “你看,这不是吓着珠珠了?”
    他老人家话里话外皆是对长子的不满。
    “珠珠。”觉罗氏忙将年珠搂在怀里,抚着她的脊背道,“莫要害怕,额娘在这儿,没事儿的……”
    年珠愈发觉得不对,抬头道:“祖父,额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虽说光是他们二房就有二十多个孩子,再加上大房的孩子,年家是“多子多福”,但年遐龄却对一众孙儿孙女们极好,很少露出这般严肃的神情。
    “珠珠。”年希尧已迫不及待,率先开口道,“今日你可是见到了雍亲王?”
    “你与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为何会赏这么多东西给你?”
    “你可知光是他送给你的那两条凤鹤鱼,就价值千金?”
    ……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年珠是懵上加懵,却也知道问题出在了四爷的礼物上。
    她便将今日之事一字不落地道了出来,最后更是关切道:“……额娘不是说我是晚辈,见姑姑没了孩子,前去探望也很正常吗?”
    “那如此说来,雍亲王赏我这么多礼物,也没有不正常啊?”
    “祖父,大伯,伯母,额娘,你们别着急,事情兴许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
    毕竟着急也是白着急,真正叫他们着急上火的事还没发生呢!
    年遐龄是个年近八旬的老头,为官多年,阅历丰富,如今只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珠珠,你说的没错,可问题是这礼也太厚了点,况且……”
    顿了顿,他又看向长子年希尧道:“况且,如今皇上极看重抚远大将军,命他管理进藏军务粮饷、居中调度,命他带领延信、噶尔弼等人出兵西藏。”
    “就在半日前,已传来抚远大将军率领清军攻下察木多的消息。”
    抚远大将军,正是十四阿哥。
    这事一出,定是圣心大悦,朝中上下拥护十四阿哥为储君的臣子更多,偏偏雍亲王这时候赏年珠这么多东西……这可不是好事!
    第4章 靠山山会倒,靠猪猪会跑
    年珠知道自家祖父慌了,要不然,祖父说起这些话时定会避着她这小娃娃。
    想想也是,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巧的事?前脚十四阿哥刚打了胜仗,后脚向来与年家保持距离的四爷就有这样大的动作,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年家就是我的人?
    偏偏四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心思,谁都猜不透,明知朝中拥护十四阿哥的人更多,却还要拉着年家一起下水吗?
    她只觉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四爷就算看在年若兰的份上,也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
    年珠瞧见家中长辈一个个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忙道:“祖父,你们别担心。现在白白担心也没用,其实就算雍亲王没给我送这一堆礼物,咱们家明里暗里也被划到和雍亲王那一派去了……”
    知晓历史的她是风轻云淡。
    但关键的问题是年遐龄等人不知道历史啊!
    觉罗氏更是好奇道:“珠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是不是又有谁在你跟前嚼舌根子?”
    “当然没有!”年珠担心她额娘又迁怒到聂乳母等人身上,忙扯谎道,“您不是向来觉得我很聪明吗?这话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说是当初祖父知道皇上给姑姑赐下婚事来,愁的几个月没睡好觉。”
    “既然咱们家已经与雍亲王是一条船上的人,若船沉了,咱们岂不是都没好日子过?”
    “所以,放宽心吧。”
    毕竟以后多的是苦日子呢!
    “珠珠,话不是这样说的。”年遐龄在朝为官多年,心思通透,思量片刻后道,“暗中交好是一回事,明面上交好又是另一回事。”
    说着,他老人家长长叹了口气,道:“枪打出头鸟,如今我们明知雍亲王身处劣势,却与他来往更密,这不是故意打十四贝勒的脸吗?到时候十四贝勒不找我们算账,与谁算账?”
    “不过雍亲王向来稳重,也不知道他如此高调到底有何深意,好似故意拉拢年家一般……”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年珠却是灵机一动道:“会不会是雍亲王故意当众拉拢咱们家,想要咱们一家当众与他划清界限?要不然,雍亲王这样大费周章做什么?”
    年遐龄与年希尧父子两人听的是一愣一愣的,他们还真没敢往这儿想过。
    “没错,肯定是这样子。”年珠认真想了想后,更是笃定道,“从前我虽偶尔听额娘说姑父对姑姑极好,但今日去了雍亲王府一趟,这才知道雍亲王对姑姑到底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