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齐宿正跟薛知恩分快要溢出口袋的糖,“你也装一点,这就要装不下了,”闻声说,“你们先过去吧,我们还有地方要去。”
    “不方便一起?”
    齐宿笑笑。
    那就是不方便一起,邵扬冲薛知恩点头示意:“那嫂子我们先走了。”
    薛知恩:“……”
    两人送完年货上车,招着手离开。
    齐宿瞧见她耳骨的温色,唇畔高高扬起:“怎么了,害羞了?”
    薛知恩把头发往后一撩,挡住那点不自在。
    “你看错了,那是冻红的。”
    齐宿也不揭穿,把手心搓得发热,牢牢罩住她的两个耳朵,把人圈进保护范围,很低的嗓音透过指缝头传来。
    “那我给你暖暖吧。”
    薛知恩:“……”
    即便已经亲近无数次了,在外这样的距离还是让人有些不自在,她看向几个被院长教育的小孩聚在一块玩邵扬给他们带的摔炮,这个不用点火也安全,在孤儿院很是受欢迎。
    “你们每年都来这边?”
    “搬回老家后会过来,其实也没有几次,毕竟我回来才几年,”他笑着轻飘飘地说着旁人要拉一堆记者赞赏报道的好人好事,“他们来的久,也更经常来。”
    青年像打开了话匣子,讲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邵扬有些小弟就出自这家孤儿院,所以每逢过年他总是会带着满车年货和小弟回来拜年,至于谢固他老是说自己也是个半道的孤儿了,每次都会跟着过来帮忙。”
    “跟他们比起来,我更多的只是出了点钱罢了。”
    薛知恩沉默听着。
    许久后,她说:“你们都很了不起。”
    他眉眼不可控地松散,似乎很是担心地把脑袋挨上她的额头:“你可不能变心啊。”
    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叫薛知恩愣住。
    下一秒,就听他说:“我会躲起来偷偷抹眼泪的,嫂子。”
    薛知恩:“……”
    原本还心跳加速的薛知恩一拳捣上他的胸膛,阴恻恻地握着拳头。
    “跟你睡了这么久,我才知道你还有个哥哥,什么时候介绍给你‘嫂子’我认识认识?”
    “对不起,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齐宿捂着胸口连声道歉,却看不出半点歉疚的模样,倒是弯着腰笑岔了气,“我就是那个哥哥,您宽宏大量宽恕我吧~”
    不要脸的臭狗。
    薛知恩懒得理他:“还要去哪儿?”
    这下,齐宿不再嬉皮笑脸了,拉着起她脖领上宽大的男士围巾,把人又往里面好好裹了几圈,将所有寒风阻挡,才说。
    “咱们还要去拜访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薛知恩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是她。
    齐宿把祭拜的贡品摆好,看向立在一旁的她。
    “过来啊。”
    薛知恩抿唇:“你知道的,她不会祝福我们。”
    齐宿倒是笑得很开心。
    “那也要告诉她啊。”
    薛知恩还是没动。
    “你会做噩梦的。”
    “正好,我可以在梦里当面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
    薛知恩有时总是疑惑他盲目的乐天到底是谁给的勇气,现在她好像知道了。
    她抬步:“你如果做噩梦,半夜遇见鬼,我不会管你的。”
    “我就当见家长了。”
    墓碑上没有多少灰尘,应该是放假前墓园管理做过大扫除,其实这有些多余,新年是活人的节日,来祭拜死人的很少,更没有人会为墓园‘除旧迎新’。
    这不太吉利。
    “我发现了一件事。”齐宿突然说。
    “什么?”
    “你在首都的家里没有陆女士的照片。”
    薛知恩收回凝视在墓碑遗照上的目光:“我只是觉得……”
    视野范围落在了他的身上,慢慢聚焦。
    “我该往前走了。”
    墓园不该有除旧迎新,活人的家里,不该一直守着‘旧’。
    两人面对墓碑更多的是无言,齐宿觉得说多了像炫耀,会惹她生气,一些香燃到半截,薛知恩开口了。
    “能让我一个人跟她说说话吗?”
    齐宿说:“好。”
    上次见面不过两个月,就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薛知恩转着无名指印有男人名字的戒指,这是她在母亲面前永远不敢想象的东西,此刻却像是烙在她手上。
    “我要结婚了。”
    她的声音似要被卷进寒风里,又那样清晰刻骨。
    “不是你安排的崔氏继承人,也不是那个公子哥,是——”
    她嗤地笑了下:“是妈妈最瞧不起的那种全靠自己的蠢货。”
    “不可思议,”她喃喃自语,“我居然会看上那种人。”又认命般说,“没办法,他比你更像我妈妈。”
    “谁让我被你养的离不开‘妈妈’呢。”
    说着,她缓缓站起身,笑容已经不在了。
    “如果你真的对我有一点所谓的母爱,就别去给他托梦恐吓。”
    话落,她转身离开朝不远处的一直望着她的青年走去。
    这时,身后忽地吹起一阵风,将墓碑前的线香吹灭了,像是发脾气,又像是一声叹息。
    “你们说了什么?”齐宿拉起她的手,扶着她一步步下台阶,开玩笑道,“有没有告诉她,不要在下面诅咒我?”
    “她不会的,”薛知恩说,“她不信这个。”
    风再次扬起,这次近乎在鬓角。
    薛知恩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她似是突然想到什么,问。
    “我有跟你说过,我很爱她吗?”
    “你有。”
    当把他误认成母亲的幻觉,想亲手杀了他时,她有红着眼说过。
    “……那就好。”
    这次落在后面的风,呼啸着,很像女人的哭泣。
    *
    晚上的年夜饭大家全聚在吴主任的一楼小院里,邵扬照拂着他闲不住的母亲,谢固也把他正在放寒假的妹妹叫来了。
    “我说哥,听说齐宿哥都跟他对象谈婚论嫁了,你什么给我找个嫂子?”小姑娘吸着鼻涕,往移动铁锅里扔柴火。
    “好好读你的书,高考还不够你操心的?少操心大人的事。”
    这会儿又有两辆车停在院门前,谢固认出打头的那辆好像是齐宿的邻居,踢了他妹一脚:“去看看哪里需要帮忙。”
    “就知道使唤我,谢扒皮。”谢茜埋冤了两句甩着袖子跑出去。
    程静昀为了感谢吴主任的帮助,每年总会送些新鲜水果过来,今年也不例外,往年她就见过谢家俩姐弟,亲切地捏捏她的小脸蛋。
    “一年不见我们茜茜又长高了,快我给你们带了新到货的车厘子,你看个大不大?可甜了,等会儿走的时候你跟你哥也带两箱。”
    谢茜眼冒星星:“哇,程姐姐,你就是古希腊掌管车厘子的神!”
    “我都说了你该喊我阿姨了。”
    “程姐姐,你看起来比我还像十八,我怎么喊你阿姨啊。”
    “你这丫头。”
    程静昀无奈于她的嘴甜。
    谢茜搬着她心心念念的车厘子,余光一瞥后面那辆车,下来的先是齐宿,她刚一咧嘴要喊人,就见他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眉目满载温柔。
    “慢点,地上有冰。”
    接着,她看见了在电视机里奥运回放才能看见的人物。
    “她她她她——”
    “薛姐姐!”程静昀车上副驾驶的门遽然打开,后座搭顺风车的陈奉孝冒出头:“程籽地上滑跑慢点!”
    提醒的晚了,圆滚滚的小萝卜已经收不住力道撞了过去。
    齐宿自然地拽住他的后领子:“这么急,你姐姐又不会跑掉。”
    “嘿嘿,谢谢哥哥,”程籽先是讨好地抱抱齐宿的大腿,再抱住薛知恩,“姐姐,我好想你啊。”
    薛知恩摸摸他的脑袋,神情柔和下来:“我也……”
    “大美女!”
    谢茜一手兜着车厘子,一手指着薛知恩,眼睛都瞪大了。
    “我哥经常在电视上看的大美女!”
    “谢茜!”
    谢茜刚要再说什么,拿着锅铲的谢固黑着脸出来把她拽走:“我那边还火还没烧完呢,你就乱跑。”
    “不是哥你,让我……”
    “过来!”
    谢茜瘪瘪嘴,她哥像她爹,她不敢不停,快步跟上,只是那眼睛还黏在薛知恩跟齐宿身上。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薛姐姐,你这次准备待多久啊。”
    “到下个月,”薛知恩没把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试着哄小孩道,“明天哥哥和姐姐带你出去玩?”
    “好啊!”程籽刚乐,又像是想到什么摇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妈妈最近不太开心,她也不让我出门。”
    “不开心?”
    薛知恩朝程静昀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