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跟着我作甚?”
    林烬反问:“你没事找我?”
    虞幼文指尖搭着门扉,却没推开:“我能有何事找你?”
    林烬说:“柳秋深夜上门,难不成是来闹洞房的。”
    “那谁知道。”
    初冬的夜风很冷,虞幼文鼻尖冻得泛红,他将手缩回狐裘里捂着。
    “许是叫我猜对了,”林烬怕吓着人,没靠太近,眼里浸着笑,“这多不好意思,让她白跑一趟。”
    两人站在一起,虞幼文才发觉这人高他半个脑袋。
    他眼底孤寒,嘴里仍旧说着调笑的话:“谁说不是呢。”
    林烬目不斜视,紧盯着他:“站在外头说,也不嫌冷。”
    “冷啊。”虞幼文垂下眼睫,“可更怕引狼入……阿啾!”
    那股别扭到有些刻意的疏离冷淡,被这个喷嚏冲散了。
    林烬笑了笑,取了帕子递过去:“我要真强来,你也拦不住,真不打算让我进去?”
    虞幼文接过帕子掩住口鼻,挑眉做了个询问的表情。
    林烬想和他说话,又不忍见他挨冻,开门见山说:“诏狱里的人,不救么?”
    虞幼文眸子微微眯起:“没想到将军如此热心肠。”
    “话还没说清楚,先别急着戴高帽。”林烬不上当。
    “哦?”虞幼文睨着他,“这是想谈条件。”
    林烬俯首凑近,轻轻嗅着若有似无的香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虞幼文看他眼中露出的狂热,挑起眼角,眸光幽冷地睨着他。
    “你与缪世瑛什么关系?”
    “缪世瑛,锦衣卫同知?”林烬隔着点距离,沉浸在美人香中难以自拔。
    他抬眸瞥见虞幼文眼中狠厉,愣了片刻,
    “怎么这样瞧着我?我与他能有什么关系,当然是他死我活的关系。”
    他知道这是个机会,神色坚定,毫不动摇地与他对视,目光未曾挪动分毫。
    虞幼文静了片刻,舒眉浅笑:“锦衣卫帮你拦了皇后懿旨,难不成还得罪了你。”
    情绪收得这么快,便是不信任。
    林烬学着他先前的样,自嘲似的轻啧了声,转身往书房走。
    虞幼文不懂这是何意:“你去哪?”
    “弄死他,给夫人表个忠心。”
    林烬脚步未停,侧身冲他笑了一下,说不出的邪气。
    翌日巳时,虞幼文换了男装,独身进了月华馆。
    扶栏上阶,里头有人在唱曲儿:
    “……多情多绪小冤家,迤逗的人来憔悴煞,说来的话先瞒过咱,怎知他,一半儿真实一半儿假。”
    推开雅间的门,便见虞景纯坐在里面,神情愉悦,脚边跪着个清秀少年,正给他捏着腿。
    虞幼文行礼:“见过八王爷。”
    虞景纯快步上前,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
    “文鸢呐,你可算是来了。”
    他抬手扬了扬,屋中唱曲的女孩儿抱琴退下。
    “自打父皇给幼文赐婚,你便没了踪迹,可把我担心的,你再不出现,我就准备上府衙报案去了。”
    虞幼文男装时挺拔如松,语调清冽,今日没了钗环珠翠等累赘,更能瞧出眉眼雅致,犹如出水芙蕖,有种未经修饰的天然俊美。
    他懒得与不务正业的小皇叔周旋:“找我甚么事,王爷说罢。”
    虞景纯忖度着他的脸色:“又叫王爷,这是跟我生分了,幼文成婚,我这不是怕你伤心成疾,找你出来散散心么。”
    屋中烧着地龙,热气烘面,虞幼文捡了袖兜里的折扇,轻轻扇风:
    “听说姑母卧病在床多日,你进宫了没,她可好些了?”
    “宿疾罢了,御医说无碍。”虞景纯斟了酒,放到他手边,
    “也是奇怪,你称母后为姑母,怎么就不肯叫我表哥呢。”
    虞幼文瞟了这位小皇叔一眼,抿了口酒,什么也没说。
    虞景纯哪里不知他在想什么,无奈地小声说:
    “你也知道的,我一向不爱进宫,别说去侍疾,就是偶尔进宫请安,四哥七哥也能揣度出五六七八个想法来,我哪还敢去。”
    “再说母后也不喜欢我,去了也是碍她老人家的眼。”
    虞幼文直接掠过后面一句,睨着他:“你是中宫嫡子,怕他们作甚。”
    “胡吣什么呢,”虞景纯推了他一把,用食指竖在唇边示意,
    “你说话小点声,我哪算得上中宫嫡子,昭德皇后才是父皇发妻,正经的中宫嫡子,只有皇长兄一人。”
    虞幼文折扇停顿少顷:“前太子谋逆,被陛下贬为庶人,哪里是中宫嫡子。”
    虞景纯道:“你懂个屁,若不是昭德皇后因生皇长兄难产而亡,父皇怎会对皇长兄如此绝情。”
    眼见话题越聊越偏,他急得拿团扇直磕桌角:
    “禁言禁言,我们喝酒听曲儿,勿谈国政。”
    话落,他抬袖擦了擦额间虚汗,起身出屋叫侍从换热茶。
    他不敢再让崔文鸢喝酒,待会酒后失言,锒铛入狱,他可没能耐捞人。
    虞景纯口中的皇长兄,便是虞幼文那造反的太子爹。
    他见虞景纯这般胆小怯懦,不由叹了口气。
    老四老七陷在政事权谋中,两府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倒不如八皇叔活得潇洒自在。
    他独自饮酒,等了半刻钟,却不见虞景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