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像初成亲时的陌路,也不比后来夫妻渐远的时候。
    苏皎小心翼翼地爬上长梯,露出一双眼睛往宫道的方向看去。
    她要等一个人。
    此时已近戌时,在这边巡夜的守卫也零零落落,她在墙上探出个脑袋。
    前世这个时候,她也是在这,等到了宫女小棠。
    小棠是在浣衣局当差的,时常被人欺负大半夜才干完活回去歇息,前世偶有一回她在墙上看到她回去,提醒她端的盆里掉出了一件衣裳在后头,小棠第二天带了半张饼子来感谢她,后来时常在此碰面,两人也就此熟络。
    小棠是个机灵又聪明的宫女,前世她出了冷宫便把她调到了身边去,与章
    嬷嬷一同伺候她,一直忠心不二。
    今夜她来此,正是为了等她。
    她手心攥着一封信和半锭银子,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下面。
    “你说她在长梯上,不知道等谁?”
    谢宴看向长林。
    “正是。”
    “后殿那长梯吗?”
    长林再度颔首。
    谢宴眼中闪过了然。
    若是去那长梯,他却是知道她去做什么。
    刚成亲的苏皎到底是十七岁,前世的时候便是这样躲在上头瞧苏家的方向。
    “不过……属下瞧皇子妃手中似乎拿着东西,一下午都在后殿,也不知是在琢磨什么。”
    琢磨什么?
    凭着谢宴前世对她的了解,多半是家书。
    她前世起初也喜欢写一些家书,虽然送不出去,也算解解闷。
    谢宴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盆里的清水。
    “章
    嬷嬷的事让你去查,查的如何了?”
    一个前世本不该在这会死的人突然死了,谢宴总觉得有哪不对劲。
    “查过了,的确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这答案有些出乎谢宴的意料。
    自打他重生回来,章
    嬷嬷,毒蛇,已有好几桩前世未曾发生过的事了。
    如是想着,谢宴脑中刹那便浮起一道身影。
    从永宁殿内提起和离,到今日庭前阻他一事,也都不是前世曾发生过的。
    前世此时的苏皎还算是个胆小的女人,以她的性子瞧见这一幕该是极惊吓地躲远,而不是明明害怕,偏生还要上前阻拦他杀人。
    是他的重生改变了原有的轨迹?还是……有别人改变了这些轨迹?
    谢宴默了片刻。
    “这几日永宁殿内有来过别人吗?”
    是不是有人与她说了什么?
    “您说的是?”
    这永宁殿自打章
    嬷嬷死了之后,便又剩下长林一个侍卫,佛殿事情之后嘉帝命人更守死了宫门,怎么可能还有别人来。
    谢宴也几乎刹那想到这种可能,摇摇头没再问。
    “没什么。”
    “那侍卫属下已经处理干净了。”
    谢宴伸手挽起裤脚,听见这句话,眼中浮起几不可见的阴戾。
    前世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其实他本不会这般失控,可错就错在……他提了一个不该提的人。
    想起前世最后得知的那些事实,谢宴蓦然阖上眼。
    “你传长翊来,我要让他办一件事。”
    他嗓音有些
    沙哑,细听之下似乎是在压着什么情绪。
    长林连忙躬身。
    他和长翊是随在谢宴身边侍奉的,不同的是他伺候谢宴的起居,长翊是个武功高强的暗卫。
    从前主子甚少用到长翊,他只这么一说,长林立时神色便肃了。
    不出片刻,长翊一身黑衣跪在谢宴面前。
    “你今夜出宫,去苏侍郎府,探一件事。”
    苏侍郎府?那不是皇子妃的娘家吗?
    “苏侍郎的书房侧墙沿有一道暗格,里面放着他的书信,你想办法找到……他和大皇子的来往。”
    “大皇子?”
    长林蓦然抬起头,语气急促又惊喜。
    “您是说大皇子还活着?”
    连一脸冷漠跪着的长翊也忍不住有些喜形于色。
    殿下本就是因为大皇子的事和皇上离了心,若是大皇子还活着,凭皇上对殿下的宠爱,殿下稍说几句软话,何必还困在这永宁殿?
    谢宴避而不答。
    “寻到之后,秘密派人监视,再回京禀告给我。”
    监视?
    长翊原本激动的情绪霎时冷了些。
    “您的意思是?”
    且不说当年大皇子是为皇上亲自下旨所杀,如今还活着,以殿下和大皇子的手足情深,不想被皇上发现而暂时不见也能理解,可为何要用监视这样的话?
    长翊胸膛的心跳忍不住加快,试探开口。
    “您是想让大皇子活,还是……”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谢宴瞥过去一眼。
    “你有本事杀得了他?”
    长翊噎了一下,沉默不语。
    大皇子精通机关与易容术,骑射也是一绝,他自个儿是没本事。
    “属下明白了。”
    这是不让打草惊蛇。
    可大皇子怎么会和苏侍郎有交集?
    那可是皇子妃的母家。
    长翊心中正想着,谢宴已经不欲多说,他挥退了长翊,挽起裤脚,露出里面已经有些化脓的伤口。
    “外头的侍卫长递进来的。”
    长林见他要处理伤口,顿时从袖中掏出来一个瓷瓶。
    谢宴未伸手接,那瓷瓶极精巧,里面装的是上好治外伤的药,侍卫长得不来这样的东西,得了谁的命令不言而喻。
    昨夜那般高热下了死命不准请人,今日却遣人施舍药。
    嘉帝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想要谢宴知道,他的生死,伤好与坏,全在他一念之间。
    谢宴垂下头,旁边寒光一闪,他握着匕首,割去了膝边的腐肉。
    “殿下!”
    长林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鲜血顺着腿往下流,腐坏的地方却被他挑开清理了干净,额上的冷汗一滴滴往下落,谢宴神色变也不变。
    “送回去。”
    长林攥紧了瓷瓶,喉咙微涩。
    “是。”
    “还有皇子妃……如此入夜在外面吹风,只怕要受凉,可要属下提醒她一句?”
    谢宴闻言瞥了一眼后殿的方向,懒洋洋道。
    “关心却是不必,你就说……”
    *
    苏皎在墙沿等了将小半个时辰,宫道上还是空无一人。
    春日晚间的风冷,她穿着一身单薄的春衫冻得不行,却强打着精神往下瞧去。
    她不知道小棠如今是值夜侍奉还是白日,等在这也不过是为碰一碰运气,可时间一时一刻地过去,眼瞧着将到了换班的时候,还不见她从那边过来。
    看来今日是不上夜值。
    苏皎气馁了片刻,转头又打起精神,她将冻僵的手搓在掌心哈了口气。
    “皇子妃。”
    冷冰冰的话吓得苏皎一个激灵险些摔下去,她手扶住了墙沿,瞪圆了眼往下一瞧。
    “长林?”
    苏皎下意识将家书和碎银藏进了袖子里。
    好在夜色黑,长林也没抬头看她。
    “知晓您在这,三皇子特意遣属下来知会一声。”
    他垂着头,想起谢宴说这话时慵懒又似笑非笑的模样,想将话润色一二,却无处下手,只能硬着头皮道。
    “长梯年久失修,若从上面掉下来,只怕是要头着地被抬着出永宁殿的。”
    一句话落,刚想在上面再等半个时辰的苏皎骤然僵了脸色。
    第8章
    腰肢却依旧软得厉害
    虽然知道她多半不会这么倒霉地摔下去,苏皎也麻溜地带着东西下去了。
    她将书信放回后殿,搓了搓冻僵的手心往前殿去。
    永宁殿的后殿一向没收拾过,任凭今儿发生了再多的事,她也得去前殿睡。
    苏皎做足了准备,可甫一迈进门槛,与谢宴对视的刹那,还是忍不住心跳漏了半拍。
    他正坐在床边,一双修长的手上缠着绢帕,一举一动皆是养心悦目,如果苏皎没记得他这双手是如何砍断别人手指的话。
    她踌躇在门边,在心里劝着自己。
    今天的事事出有因,何况平日的谢宴不是很正常么。
    她不必像害怕暴君一样怕他。
    “啪——”
    手中的书被倒扣在桌案,床榻边的谢宴朝这看了过来。
    因着昨晚高热才退,谢宴脸上还带着几分孱弱的苍白,虽然依旧冷着脸没说话,但与白日里满面冷鸷的人已相去甚远,苏皎心中一松,迈进门槛。
    “还没歇下?”
    谢宴点点头,屋内又安静下来。
    苏皎想直接去床的里沿睡,却又有些不自然在他面前宽衣。
    前世两人已足有两三年几乎不同榻了,何况如今还是五年前的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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