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为百姓安危,臣愿往。”
    徐稷再次躬身。
    “请殿下将此事交于我。”
    两人对视片刻,谢宴心知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药引解了时疫,徐稷如此说,必然比他的暗卫闷头瞎找要好。
    “江南路远,带上皇子府百名暗卫,务必平安归来。”
    须臾,他阖上眼。
    徐稷再度一礼便匆匆转身离开,卷起一身的风尘仆仆。
    青袍到了府外翻身上马,挺直的身形刹那便出去了几里远。
    谢宴看着他的背影,再度不甘地想。
    他和苏皎,到底是什么样的缘?
    他前世发觉徐稷心思的时候,已经是登基的第二年。
    彼时朝臣弹劾她嚣张,频频顶撞太后,他在后面发现了云家的手笔,便命底下几个亲信上书弹劾太后无度,以此来洗清落在苏皎身上的流言。
    那是一个寻常的晚上,他与已经是新任大学士的徐稷议事到深夜,临出门前,年轻臣子忽然弯身。
    “朝中流言纷扰,皇上一心扑在朝政,也该留意此事,为免污及皇后娘娘清誉。”
    “你何时也关心这些了?”
    在谢宴的记忆里,这位臣子为数不多的爱好是看医术和策论,及冠四年未曾娶妻,一心扑在朝政上,更是对外面的琐碎事毫不关心。
    “臣是关心皇上。
    古书曾说妻妾难同,皇室也同理,皇后娘娘与嫔妃不同,她的声誉,代表着皇上的声誉。”
    此事他已命人在背后处置,也无意与臣子多说家中琐事,谢宴便颔首岔开了话题。
    处理完事情出御书房,他顺着路,又慢慢走到了和鸣殿。
    还没近,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青柏身影。
    年轻的臣子冷如月,孤傲挺直地站着,虽远远立在清湖旁,目光却始终不离和鸣殿。
    “徐稷。”
    他的声音惊醒了他,徐稷仓皇回头,看清楚是他的刹那就垂首行礼。
    可谢宴还是看到了,他红着眼,眼中情绪内敛,他却看到了和他如出一辙的,爱恋。
    “来此做什么?”
    那一刻,谢宴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却由衷感受到了一股无言的怒与不适。
    “爷爷近来身子不适,臣替他来太医院拿些药。”
    和鸣殿素不与后宫在一处,往前不远便是太医院,他的说辞天衣无缝。
    行礼离开,男人的敏锐却让他知道,他的臣子,喜欢他的皇后。
    再之后,徐稷依旧将他的情绪藏的很好,再不露出丝毫破绽,却在他昏迷之时,冒死假传圣旨去和鸣殿保下了苏皎。
    不日前的睡梦中,他梦到前世,也看到了,他最终自尽于和鸣殿前。
    从前只以为他是在苏皎做了皇后之后才喜欢上她的,可如今,谢宴清楚地知道。
    不是。
    他心中涌起无言的烦闷与躁动,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是什么缘?
    ——
    入宫的第六天晚上,太后的精神劲好了些。
    苏皎隔着一扇屏风,和她说着话。
    “夜深了,虽然是夏天,也怕你冷,早点回去歇着吧。”
    “无妨,我在此陪陪皇祖母。”
    这两日她调养着太后的身子,瞧她醒的时候多了,心中也轻松。
    “你入宫,宴儿便允许?”
    “与他说过的。”
    “你是个好孩子,当时与宴儿成亲之前哀家见过你。
    你是皇帝选进来的,不过入宫前他也见过你的画像。
    宴儿这人,从小无拘无束的,很是洒脱,赐婚的时候,哀家以为他不会同意,没想到后来成了亲,你们倒很好。”
    太后的语气很是满意,苏皎笑了笑,也没说话。
    “若能捱过这回,哀家出去便让皇上给你个郡主的身份如何?再舍一处封地……”
    “皇祖母想这些做什么?”
    古来可没有做了宗妇还封郡主的先例。
    太后咳嗽了两声又开口。
    “宴儿的身份不一样,日后……若有那一天,就算他不想,也许院内还有其他人,苏家官职低,又有你哥哥的事,你有个别的身份,也就有了倚仗,日后少受委屈。”
    “日后的事还长远,何况皇祖母怎知道他会不愿呢。”
    “哀家看人准,宴儿对你……咳咳……上心得很。”
    不然当时也不会求了她来解释上林苑的事。
    她看向苏皎,她对这个孙媳算是喜欢的,何况如今独自入了内来照顾她,因为她的事卷入流言,她在皇宫大半辈子,见过很多好意,却甚少感受到真心。
    总是过意不去。
    “你……咳咳……咳咳咳……噗。”
    太后捂着心口剧烈地咳嗽着,蓦然扶着床沿呕出一口鲜血。
    “皇祖母!”
    苏皎一惊,这回再顾不上别的,带上帷帽三两步到了太后跟前。
    手一摸上太后的手腕,立时就感受到了那温度更滚烫了。
    “今日不是好了很多吗?嬷嬷!”
    她厉声往外,嬷嬷连忙跑了进来。
    “你今日带了什么进来?”
    太后的反应绝对不正常。
    “奴婢没有!”
    嬷嬷连忙跪下。
    苏皎眼神四下扫了一圈,落在了窗台前的一盆花上。
    “谁让你端进来的?”
    嬷嬷一惊。
    “这是静心安神的花,娘娘一向喜欢,奴婢看她这两日精神好……”
    “马上端出去。”
    太后推开苏皎咳嗽起来,转眼又呕出一口血。
    “皇祖母!快来人,端药!”
    苏皎此时杀了这嬷嬷的心都有了,嬷嬷端来了药,苏皎用银针试过,又自己抿了一口,才端去喂给太后。
    喝了药总算不咳血了,苏皎正要扶着太后躺下,太后撑着身子朝嬷嬷道。
    “你起来,去取我的印玺。”
    “是。”
    “皇祖母这是做什么?”
    “哀家……
    咳咳……哀家已是看明白了,从前哀家那么好的身子,这么一病都几乎熬不住了,只怕抗不过这一回,哀家不能让你跟着受苦。”
    太后朝嬷嬷道。
    “拿朱笔,哀家写一道懿旨。”
    “皇祖母!
    不准去。”
    她拦下嬷嬷,太后却看向她。
    “哀家先留下一道懿旨,不管发生什么保住你的命。”
    她怕万一哪天睡下去就醒不来,还要连累这个孙媳给她陪葬。
    苏皎眼眶一湿。
    自从娘亲离开,她许久没从别人身上感受到如此纯真的善意。
    “我不会让您死的,皇祖母会长命百岁。”
    她哽咽着说了一句。
    服侍着太后躺下,为她又探了脉,苏皎命人又熬了足倍的药给她喂下,这才看向嬷嬷端走的那盆花。
    “从前太后娘娘喜欢,奴婢想着娘娘醒来,一直喊着头疼,想为娘娘安神——”
    “这盆花怎么端来永安宫的?”
    “是……是院中的婢女说,前两日来的时候便端来的。”
    嬷嬷指向一人。
    “杖毙。”
    苏皎毫不犹豫落下一句话。
    太后正是虚弱,这花与她的药性相冲,若非她反应激烈让苏皎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处置完了宫女,仔细检查了屋内,紧绷的精神松弛下来,苏皎倚着床榻合衣躺下。
    心中却前所未有的疲惫。
    宫中争斗不休,有人的地方,杀戮与算计永远不会停止。
    可她实在厌了。
    徐稷离开的第二天晚上,长翊将云缈与谢鹤的过往呈给了谢宴。
    正是子时,谢宴敲开了嘉帝的宫门。
    将一块双蟒佩递了出去。
    “你的?”
    “谢鹤的。”
    嘉帝眉眼一沉。
    “这一卷,是云缈曾系出西域,懂巫蛊,以蛊术控制四弟的证据。
    这一卷,是云缈的父亲曾在谢鹤身边做副将,三年前为救谢鹤而死,云缈怀着谢鹤的孩子摔落山崖,被云相救下,自此为云相义女,她的身世证据。
    这一卷,是云缈与谢鹤,控制四弟,杀害四弟,取代四弟的证据。”
    接连丢出几句足以让嘉帝震惊数回的话,谢宴淡淡开口。
    “我要父皇,陪我演一场戏。”
    对天象的流言和嘉帝不处置三皇子的不满在这一天几乎达到了顶峰,甚至有不少朝臣都开始上书,早朝之上,嘉帝“无奈”地下了旨意。
    收回三皇子对城防军的管控权,幽禁其在三皇子府。
    这是嘉帝第一回明面上对此做出反应,只是还没等群臣议论甚至上书,当日晚上,皇宫传来消息,嘉帝高热昏迷。
    犹如在热锅里又倒了一捧油,使原本就紧张的局势更如同一张拉紧的弓。
    嘉帝病倒,有人猜测是累倒,但更多的人说,是时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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