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她是躲藏来到这的,下马车的时候带着帷帽,穿着宽大的衣衫遮挡身形,就算暗卫几次三番说送她去酒楼吃罢再回来,她也不愿意冒险。
    对她来说,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想办法活着,在能安全活着的界限里,尽可能地好好活。
    相比来说口腹之欲,显得便没那么重要了。
    听清楚她话中意的刹那,徐稷指尖一顿,心中泛起细微的疼。
    “我来吧。”
    苏皎上前要去端碗碟,徐稷避开了。
    “坐着吧,很快就好。”
    顿了顿。
    “待我出来,带你去那天见过夫人的郊外。”
    顿时,苏皎一喜。
    徐稷送她过来的时候风尘仆仆,又得知他外祖母病着,苏皎只能压着焦急多等了几天。
    趁着徐稷去收拾碗筷的功夫,苏皎入内换了身衣裳,又对着铜镜,将前几日弄来的草药抹在了脸上。
    瞧见徐稷过来。
    “片刻就好。”
    徐稷就安静地站在那等她。
    他本以为是什么女子养肤美容的秘方,却不想等了一会,苏皎将脸一洗,草药洗干净,那张原本漂亮明艳的脸上,就多出一块褐色的印记,如胎记一般抹不去。
    她再用寻常一些女子妆扮的东西往脸上一捣鼓,那双漂亮的眼睛变得黯淡,脸瞧着也比从前圆了些,而后将发往上一挽,徐稷竟瞧不出几分她从前的样子。
    最后,苏皎换上了一双鞋底高一些的绣鞋,将帷帽往头上一罩。
    “走吧。”
    正夏天,她带着帷帽,额头冒出细细的汗,徐稷见过她娘的林子在西越城往外十几里的地方。
    那里除了一个破败的屋子,就是一条小河和一片林子。
    “我晚上住在这的时候,还命暗卫出来看过,只是再没见过夫人。”
    她娘若与苏惟分别,肯定是想要逃走的,徐稷找不到她,苏皎并不意外。
    她只是担心,分别之后,她娘会不会再碰到别的危险,或者会不会又被苏惟抓了回去。
    攥着掌心的力道越来越重,又碰到那半截断开的指甲,苏皎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苏姑娘。”
    徐稷皱眉唤回了她的神智。
    “我探过了,小河不算深,若那天晚上,夫人藏在这……”
    “我娘不会游泳。”
    苏皎摇头。
    如今只能盼着她娘会不会已经躲去了别的安全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回清水县,也着人查过,没有查到苏夫人的踪迹。”
    苏皎显然没想到他如此细心,心中一暖。
    “多谢大人。”
    一路过来,徐稷帮过她太多。
    “无妨,先回吧。”
    两人坐上马车往回去,苏皎顿了顿。
    “另有一件事要麻烦大人。”
    徐稷颔首。
    “我如今虽然来了江南,将脸上弄了胎记,可细微的改变并不足够,若终有一日……”
    她做着最坏的打算,与徐稷道。
    “我需要大人帮我寻一个干净的户籍。”
    至于容貌……
    苏皎曾听母亲说,在江南往西的地方,那儿有一位极擅改变容貌的仙医,能易到与从前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步。
    苏皎在来的那一日就让人去寻过,奈何那位仙医如今暂闭关在山中炼药,要再等十多日才能出来。
    “此事不难。”
    徐稷点头应下,苏皎心中更是感激。
    “说来大人前去会巫山,那天晚上怎么会落榻在这么远的地方?”
    “那时已经打算启程回去了。
    前面便是街上,可要买些什么带回去吗?”
    马车越到闹市,苏皎想着今日已算得上改头换面,便点头与他一起下了去。
    她总要买些起居的东西。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勒马停在城门外。
    谢宴一路而来,昼夜不停,三四日便匆匆到了这儿,暗卫查到了徐稷去过清水县,想起苏皎的娘也是清水县人,谢宴当即奔去了一趟。
    可那清水县尽是一些老弱妇孺,他将整个县翻了底朝天,也没找到她的踪迹。
    正是颓然之际,暗卫回禀。
    “三五日前,曾有人在西越城见过苏夫人。”
    他立时折身来了此。
    “找客栈住。”
    四五日没怎么歇息,谢宴的伤本就没好全,到了这,是打算先歇上一日。
    暗卫找好了客栈,他打马过去,今日正是集市,整条街人来人往,却是不知谁撞倒了谁,只听见哎呀一声,有孩童的哭声。
    “娘,鬼啊!她的脸……”
    人群顿时纷纷看过去,谢宴也下意识瞧去一眼。
    一道帷帽在他晃神看过去的刹那就罩在了女子头上。
    高大的男人站在她身侧,两人背对着谢宴。
    “胡说什么呢,还不朝这位夫人道歉!”
    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孩子,略尴尬地朝两人赔笑。
    “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孩子……”
    “无妨,改日带好孩子,别再乱碰了人。”
    街上人多,徐稷淡淡落下一句,便与苏皎又往前走。
    两人越过喧嚣的闹市,苏皎在帷帽下的眼露出几分尴尬。
    方才在路上,那孩子横冲直撞地跑过来撞到她身上,拽下了她的帷帽,苏皎特意弄出来的褐色印记就映入孩子眼中。
    顿时把那孩子吓哭了。
    一阵安静中,两人对视,苏皎先忍不住笑了一声。
    徐稷揉了揉眉。
    “好笑?”
    “不好笑吗?哈哈哈,我以为没这么吓人的。”
    苏皎仔细回忆着临出门前在镜中看到的模样。
    虽然这正是她要的效果,可想起那孩子被吓得哭声连连的模样,她忍不住又问。
    “真的很吓人?”
    徐稷看她一眼。
    “没有。”
    一本正经地扬眉。
    “其实还挺好看。”
    “扑哧。”
    苏皎笑出声。
    “走吧。”
    两人正要往马车去,徐稷眼神一瞥,眉头顿时蹙起。
    “怎么回事?”
    那小孩方才手中端了一碗甜水,撞在她身上的时候,全洒了,水渍浸进了她绣鞋里。
    “没事,先回吧。”
    苏皎摇头,此处人太多。
    “前面有客栈,不如进去先换了?”
    湿哒哒的鞋子若穿一路,肯定是不舒服的。
    “还是不……”
    “走吧,旁边刚好是绣坊。”
    两人入了客栈,徐稷着人送了一双新绣鞋,站在厢房外等她。
    “吱呀——”
    旁边的屋子门被推开,谢宴往外。
    “长翊,再去着人买一身——
    徐稷?”
    两人对视的刹那,徐稷瞳孔一缩,下意识反手拉紧了门。
    “太子……谢公子。”
    他神色如常地往前走了几步,彻底远离了那门。
    谢宴在看到他的刹那就大步往前,眼中涌出惊喜。
    “皎皎呢?”
    “什么皎皎?您是说太子妃?”
    “别与我装,我知道你带着她走了。”
    四大门的侍卫都说那天只有一辆没搜查的马车出了城,除此之外,所有人都被锁在了城里,何况他早知徐稷对苏皎有别样的感情。
    前脚苏皎刚消失,徐稷就下了江南,还去了苏皎母亲的故居清水县,当他是傻子不成?
    没想过他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谢宴心中自然恼怒
    ,可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
    “苏皎在哪?”
    “臣不知,太子妃娘娘不在京城吗?殿下怎么追来这了?”
    “徐稷!”
    “你的胆大我暂且不与你论,告诉我她在哪?”
    “臣不知。”
    谢宴额角突突地跳,目光落在他身后那间厢房,突然越过他推开了门。
    “殿下!”
    徐稷立时往前去挡,谢宴却已将屋内的摆设收至眼底。
    徐稷眼神一松。
    没人?
    谢宴脸色难看地将屋内翻找了一圈,连柜子与床下都没放过。
    真没人?
    他仰起头,将房梁也看了一圈。
    可屋内安静又整洁,一尘不染,别说是人,连件多余的衣裳都没有。
    “你将苏皎藏哪了?”
    “臣没有见过娘娘。”
    徐稷坦然望向他。
    “你那天没有带着她出来?”
    “臣奉命入江南来办事,怎么会带着您的太子妃?”
    话顿了顿。
    “夫妻之间,娘娘去哪了,殿下不是最该清楚的吗?”
    一句话问得谢宴说不出话。
    可他不信徐稷没见过她。
    不然苏皎能去哪?
    他定定看了徐稷一眼,忽然抬步往外。
    “没见过便罢了。”
    没想到谢宴这么轻易地离开,徐稷神色一松,立时就要往屋内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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