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徐惊缘比梁烬舟更加紧张,也更加羞赧。
    她省略了许多形容词,希望对方能够懂得她话语里的意思。她想知道她在梁烬舟心里的份量,更想知道他的好感是因为合适,还是因为……爱情?
    这样说很奇怪。
    因为他们年龄都不小了,阅历也是有的,这个年纪视爱情唯一,简直不可饶恕。
    但正如徐惊缘所说,梁烬舟太神秘了,就连他父母出事故的事情都是她从别人口中得知,所以她不能贸然答应,虽然他们十年不见,至今才重逢两个多月。
    徐惊缘掏了颗糖放进嘴里,一浓郁清香的草莓味在口腔里席卷开来,脑子也瞬间清透。
    她对梁烬舟说:“不用着急回答。”
    梁烬舟从她手里讨了颗糖,他的唇齿间和她的味道变得一样。
    他思忖良久,总觉得徐惊缘有些变了。这种变化是从她上次从临安回来后,他不知道原因。
    他的指尖微微曲起,搭在两人中间的横亘处,低声道:“成年人的好感来之不易,也并非一时兴起。”
    当他下定决心去爱一个人,他就不会轻易放弃。
    第24章 “徐惊缘,我发现你是真的不了解男人,更不了解我。”
    列车到站后,徐惊缘站在车门处,披起一道浅色披肩。
    十月一过,天气渐凉,阳光虽然明媚,秋风却有些冰冷。
    徐惊缘近几年来很少坐高铁,她习惯于自驾,不过以前上学的时候,她经常乘坐高铁火车去到别的城市。
    走在站台上,身边有行人经过,远处是交错看不到尽头的轨道。
    头发被风吹去,她下意识抬手,掖到鬓角处。
    脚踩在楼梯上的时候,徐惊缘听到梁烬舟的声音。
    “年初刚来静南的时候,经常坐这辆车。”
    她诧异地抬起眸,就这么看着他。
    梁烬舟扯了扯嘴角,转头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从没听你说过。”
    很少听他提起以前的事情,徐惊缘应该好奇的,但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觉得,她不应该去窥探另一个人的内心,除非他自己主动,否则她不会强求。
    “是忙学校里的事情吗?”她又问。
    梁烬舟说是。
    人来人往的站台,干净整洁的阶梯,纷沓而至的脚步,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
    两个人并肩走出出站口,在空旷的高铁广场中,看似漫不经心,但回忆却像书卷,缓慢展开。
    徐惊缘看了眼时间,告诉他自己要先去一趟民宿里看情况,然后再一起前往晚上居住的酒店。
    酒店在山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
    梁烬舟问:“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你想吗?”徐惊缘静静地看着他。
    他说:“挺想的。”
    徐惊缘诧异于他的直白,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就去啊。”
    “还以为你不愿意。”
    梁烬舟觉得徐惊缘有些不一样,虽然他比徐惊缘高出十几公分,但她很少在他面前如此……收敛,这种气氛好像回到了两个人刚重逢那会儿,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他们明显亲近不少。
    “其实一直都很想去。”他说。
    徐惊缘说了句是嘛,也没再继续看他。转过身去向打车处走,只是脚步很慢。
    秋风悠长。
    “冯灿刚转学到静南那会儿,和同学发生争执,说不想在学校里住。”梁烬舟淡淡地说,“她问我要了钱,自作主张搬出去住,第二天班主任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
    “那会儿也没想到——”他看她一眼,继续说道,“她会住在你的民宿里。”
    徐惊缘还没说话。
    出乎意料的,梁烬舟想起重逢后的种种,徐惊缘在他面前,几次表达出对冯灿灿的好奇,如今却不言不语。
    她只是静静地往前走,削瘦的身姿挺拔,唇角似乎带着浅淡的笑意,又似乎没有。
    梁烬舟的目光黯淡下来,却忽然听见她说——
    “所以,你那天为什么要转身离开呢?”
    在那个雨夜,他推开了云岸听泉的玻璃门,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眼眸,下意识的反应,竟是转身离开。
    徐惊缘想起那天,还有曾经对他的误解,就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但好在,她不看他,他也不再看她了。
    “因为尴尬,还是不想看到我?”徐惊缘忍着情绪问他。
    “没有。”
    梁烬舟觉得自己也不正常了,他很少会发生这种状况,毕竟这么多年,他都沉着冷静,但面对一份确定不了的好感,他却有所退缩。
    他觉得那时的徐惊缘讨厌他,不想让气氛显得尴尬。
    其实他现在也不确定,或者说,前段时间还觉得徐惊缘对他有些好感,如今又消失不见。
    如果她排斥自己。
    梁烬舟不会再向前。
    徐惊缘去了一趟民宿里,一段时间不来,店里多了几个新面孔。
    老员工给新员工介绍说:“这是我们老板娘。”又转向梁烬舟,顿了顿,说,“这是我们老板娘的朋友。”
    结果那个小店员不知道怎么了,脸红扑扑地说:“老板娘的男朋友好帅啊。”
    徐惊缘也没生气,这姑娘一看年龄就小。
    老员工招招手,对她说:“粥粥,别乱说话,是朋友,朋友!不是男朋友。”
    前台粥粥一脸花痴样,点头如捣蒜:“哦哦,我知道了!”
    徐惊缘笑笑,问她:“粥粥,多大了?”
    “我才十八呢!”粥粥说。
    “不上学?”
    “高中毕业就不上了。”粥粥说,“我想工作。”
    “嗯。”徐惊缘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头和老员工沟通起来。
    梁烬舟知道这地方,和冯灿小学只隔了一条街道。
    他接手冯灿的那年,他高三,冯灿小学二年级。
    父母出事,分道扬镳,冯家嫌弃冯灿是女孩,不养她,他便来养。
    出于愧疚,也出于责任。
    他也有过想要放弃的时候,高三休学在暗无天日的出租房里,只有头顶一盏天窗透着光亮。
    他起早贪黑,用自行车送灿灿去学校,无论炎炎夏日,还是凛冽严冬。
    他卖了父母在静南留给他的房子,在临安买了一套学区房,他为户主。一切都是为了让灿灿能够有个正常的童年。
    梁烬舟忽然觉得他和徐惊缘是挺有缘分的,又或者说这个世界太小,所以永远走不出这个圆圈。
    他的房子就在附近,当他若无其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徐惊缘却道:“从未听你说起。”
    梁烬舟微微一怔,觉得这话过于熟悉。
    好像这段时间,徐惊缘一直在说。
    但是过去,是梁烬舟始终不愿提及的话题,别人不问,他不会说,就算问了,他大概率也不会多说。
    他们并排坐在出租车后座,一同望着车窗外高楼林立。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指着一栋楼,对她说:“这里。”
    徐惊缘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阳光照射在玻璃上,发出刺眼的光。
    她向他的方向探了探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视角和他相似:“什么?”
    “我家。”
    梁烬舟轻轻动了动唇角,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视线稍稍侧动,几根火红色长发擦着他的脸颊。
    一阵淡淡的香气。
    “你家?”徐惊缘靠得更近了,手指几乎扒上门窗,“哪栋楼是你家?住在几层楼?”
    梁烬舟轻轻咳了一声,告诉她:“十三层。”
    这房子楼高十八层,看起来不新不旧,应该有十几年的历史。远远望去,除了楼层,还有郁郁葱葱树木,无论是绿化还是设计,都不算过时。
    徐惊缘静静地看了会儿,同时也在思索这房子当年的价值。
    “你什么时候买的?”
    “快十年了。”
    梁烬舟说完这句,便察觉到徐惊缘侧过来眸。
    四目相对,在狭小的空间里,情绪和温度触手可及。
    但是却一瞬消逝。
    梁烬舟在不自觉中,滚动着喉结。
    徐惊缘却慢慢收回身子,声色低低地说:“你这么早就买了自己的房子啊。”
    说完这句,她抿了抿唇,因为她下一句本想说“那冯灿灿还要说你穷?”,但她想起了小姑娘的嘱咐,所以只能抿嘴不言。
    不过,这种欲言又止在梁烬舟看来,就显得不那么自然了。
    梁烬舟不爱和别人说自己的事情,但徐惊缘不一样。
    如果是别人,他或许就只会嗯一声,或者扯扯唇角,反正他总是皮笑肉不笑,旁人倒也习惯了。
    但他现在不想对徐惊缘这么冷漠。
    “冯灿上学,需要房子。”
    徐惊缘点点头,端正着身子,看向前方。
    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五点一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