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按照大虞现行的律法,百姓开垦的荒地,第一年是免税的,第二年交相当于正常税赋的三成,第三年是五成,第四年才开始正常收税,且开垦出来的荒地都归开垦者所有。
    瞧着好像是只要肯花力气开荒,那要不了几年就能当个小地主。
    实则不然。
    老百姓们对开荒的积极性不高。
    首先是工具的匮乏。
    如今的冶铁工艺和产量就那么点,主要还得用于打造兵器,能够用来放在农业生产上的铁器数量很少。
    有些地方还在普遍使用石器,效率和刀耕火种也差不了多少。
    缺少铁器,也缺少耕地用的大牲口。
    这就代表着必须要用更多的人力才行。
    其次,真正的荒地想要开垦出来,成为能够长出庄稼的肥田,除了需要大量的人力之外,还需要足够的肥料,以及足够的时间。
    荒地之所以是荒地,总归是有原因的。
    不是土壤贫瘠,不适合作物生长;就是水太多或者太少,容易泛滥或者干旱。
    最后就是,开垦出来的荒地还不定是谁的。
    有时候朝廷的政令是好的,但下面的人执行坏了,把一个好的政令,变成了盘剥百姓的一种工具。
    如今读书门槛那么高,普通百姓根本就没法解读正确的政令,他们也没有足够畅通的信息渠道,去了解真正的政令,更没有畅通的渠道,来反应他们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所以这个时代的官员,真的是百姓的父母官。
    如果官员是好“父母”,那当地百姓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
    如果官员是“后爸后妈”,那把一地弄得民不聊生也不稀奇。
    顾潥显然是知道下面这种现象的,把监督玉米推广的工作,交给了赵淩……赵淩不行,虽然他很了解玉米的种植技术,但他明年还要参加会试和殿试。
    等会试和殿试结束,以赵淩的成绩得当庶吉士摆在御书房里。
    而且大虞幅员辽阔,赵淩一个人能干什么?
    小孩儿手底下也没个能用的班子。
    嗯,还是让顾朻去。
    今年顾朻和余姝大婚,明年正好陪着余姝回梁州瞧瞧,然后由南往北一路过来。
    这么想着,顾潥让人去把顾朻叫来,把顾朻安排去司农寺学习。
    “儿臣遵旨。”顾朻:这么点事情,派个人跟他说一声不就行了?还非得让他跑这一趟。不知道家里有多大吗?不知道他一路走过来差点摔上四五次吗?
    顾潥看了看低着头的大儿子,总觉得小子心里面没说好话:“有什么不懂的,缺什么人,就来问朕。”
    自己生的,有什么办法?
    顾朻没多想:“那赵淩……”
    “赵淩不行。他要考试,考试过后,时间就来不及了。”顾潥拒绝,“你去司农寺点几个人。”
    “是。”顾朻瞥一眼自己老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儿臣告退。”
    顾潥摆摆手,看顾朻走了,才不太确定地问身边的李公公:“伴伴,朻朻是不是咂嘴了?”他怎么好像是听到顾朻啧了一声?
    李公公笑容不变,躬身道:“老奴疏忽,没听见。”
    顾潥显然也不是想从李公公那儿得到什么肯定的答案,心里面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反倒挺高兴的。
    赵淩刚过完生辰没多久,就到了赵缙的婚礼。
    赵骅和赵王氏不管心里面怎么想,对外的表现都是一碗水端平。
    赵缙成亲的一应用度,和赵辰几乎一样,菜色还更加丰盛一些。
    尤其是赵缙现在住的院子,是当初赵淩住的小院,全都按了琉璃窗。
    赵辰成亲的时候,赵淩还另外要了一些琉璃窗放在库房里。
    这次赵缙成亲改房子,把赵茂住的院子一起囊括进来,又加盖了一间和米氏一样的小书房。
    赵缙的妻子是羊氏,母亲姓葛,算起来和家中葛姨娘是同族的堂姐妹。
    羊氏也是大家族,只是不在神都本地,此次前来送亲的队伍规模不小,嫁妆更是能够称得上十里红妆。
    羊家送亲的队伍显然有些没料到赵家的宅子那么小,里头还已经堆满了各种结婚用的东西,像是准备了多一份的嫁妆一样,再看看那一屋子的琉璃窗,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羊家大哥只能让人把妹妹的嫁妆勉勉强强先塞……塞不下。
    赵家显然也没想到羊氏的嫁妆能有这么多。
    赵王氏说道:“后宅还有几间空屋,先放去哪儿吧。”
    后宅两位姨娘搬出去之后,连着伺候她们的仆从也一起跟着走了。
    这次借着赵缙成亲,一起把后宅也改了改,拓宽了一点下房,又把七姨娘原来靠墙的院子和书兰原来住的院子拢了拢,等赵茂回来,可以住在书兰的院子隔壁。
    他可以单开一扇角门,暂时凑合着。
    等来年回来,要是能买到同一个坊的房子最好;要是买不到,也不知道赵茂能不能接受住在临近的几个坊。
    毕竟是后宅,羊家大哥不好跟着去,羊家大嫂带着羊氏的大丫鬟和几个管家婆子一起过去,看着赵王氏把多出来的嫁妆让人抬进空屋里,取了大锁锁上,直接把钥匙交到羊家大嫂手里。
    搞得羊家大嫂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把钥匙收下:“一会儿我就拿去给妹妹。”又跟赵王氏说了许多让着多照顾羊氏的话。
    赵王氏笑道:“进了我家门,我就是当自个儿姑娘一样的。咱们两家本就不是什么外人,以后还得常来往。”
    姑娘在娘家只待上十几年,在婆家可得待上几十年。
    姑娘刚进门,娘家不在跟前,娘家人有些担心是正常的。
    热热闹闹办完了婚宴,羊家人又待了将近一个月才走。
    他们倒不是不放心妹妹,而是围观太子大婚。
    来都来了,他们怎么能够错过这么个大事呢?
    然后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种全城披红的宏大场面,迎亲的主路上确实是遍地红装,鲜花铺地。
    但等太子殿下把太子妃从午门迎进宫去后,剩下的热闹和旁观人群就没什么关系了。
    赵骅、赵王氏和赵淩都一身盛装去参加了婚宴。
    这么隆重的场合,最重要的是祭祀。
    礼部尚书亲自念了长长的祷词,把同一个意思翻来覆去用不同的话说了得有一个时辰。
    另外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祭拜。
    跪拜的次数倒是不多,就是长时间站着。
    赵淩和赵王氏完全没问题,就是赵骅到后来有点不太行。
    赵淩就轻轻扶着赵骅,赵王氏扶着身边的罗夫人。
    罗夫人年纪大了,实在是站得腿发软。
    赵淩还得扶着身边另外一位老大人,感觉未来一段时间内,礼部尚书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各种繁复的礼仪从清晨一直走到天色昏暗,一群官员命妇才算是能吃上一口饭。
    官阶低的席位直接排到殿外去,饭食还都是冷的。
    也不能说冰冰凉,而是只有一点点温度,稍微放一会儿,油脂就在表面凝结,赵淩这种挑食鬼完全不想动筷子。
    还好他的位置在他老爹背后,躲着点就行。
    早上出门藏着的两盒小饼干,中午早就吃完了。
    宫里头一只胆子大的狸奴摸到赵淩身边,被赵淩抱着摸摸柔软的肚子。
    他就趁势和猫猫玩起来,然后看这些大人们饮酒作乐欢声笑语的,全都是演技。
    这方面他自愧弗如。
    一直热闹到快亥时,宴会才算散场。
    赵家位置距离皇宫远,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赵骅邀请送他们回来的几名金吾卫:“一起进来喝碗热汤再走。”
    不用赵王氏安排,赵喜就已经把人请进了门。
    赵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睡着了,被常威背进卧室都没醒,倒是被放到床上的时候醒了过来,挣扎出来一句:“还没洗澡。”
    常威只能叫了人给他安排洗澡。
    赵淩还非得洗头。
    头发一时干不了,常威就给他端来一碗热汤面,让他先吃着。
    常威则带着小厮收拾浴室。
    赵淩已经饿过头了,感觉不到饿,吃得慢吞吞的。
    面还没吃完,赵骅推门进来,显然有些意外看到赵淩醒着:“刚才都睡得打呼了,怎么醒了?”等走到近前,看清楚赵淩还湿着的头发,皱眉,“怎么这会儿还洗头?不会等到明天再洗?”
    “不要!脏脏的。”赵淩嫌弃地看着脏老爹,“那些金吾卫走了?”
    “嗯。留着他们吃了一碗热汤面,给他们塞一壶酒几两银子。”赵骅今天着实累麻了,没精力教训儿子,站起来就走,“我先回去睡了。你等头发干了再睡。明天休息,睡晚点再起。”
    “哦。”赵淩站起来想送赵骅出去,被赵骅抬手虚压了一下。
    “客气什么。头发还没干,别出来吹风。”赵骅说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