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叶青釉顿住了。
    她想说可以富甲一方,可越小公子这样的家世,原本哪怕不从官,想必也是富甲一方的。
    她也想说可以从中取名取利,就如越大公子一样。
    可原先听越家的意思,越小公子此人,更像是那种随遇而安到极点的——
    ‘能考上就考,不能考上就回家做个富家翁。’
    其他呢?
    其他,她也想不出来了。
    越明礼被这样冷脸以待,一时间有些怯弱,不过他似乎不是为叶青釉的态度,而是为了那包裹里面的宝珠:
    “叶小娘子,你莫要动气,我知道你有银钱,我只是......我只是.......”
    他只是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复又喃喃道:
    “我不要瓷,喜欢叶小娘子的瓷器是真的,可若说为了让你给我烧瓷,所以才来送礼,我也是万万做不出的。”
    “我只是,只是为了叶小娘子能舒心一些,本就不求有回报......”
    叶小娘子只有那么些爱好,哪怕是药石无医,取来喜欢之物,在叶小娘子身死之前开心,不是也很好吗?
    为何一定要求得有个回报?
    他来时就想好了,只要叶小娘子能开心,就已经绝对不枉费他四处去搜罗这些宝珠的辛苦。
    可叶小娘子,为什么不喜欢呢?
    床上床下,两人满心茫然。
    叶青釉双唇开了又合,好半晌才在心中狠骂了一声,开口道:
    “我没生气,刚刚只是有些吃惊......这些东西我收下了,多谢你。”
    越明礼猛然抬起眼,双眸对上叶青釉的视线,像一只委屈到了极点的萨摩耶:
    “叶小娘子...!!!”
    怎么她个收礼的还没激动,送礼的反倒激动的要哭了!?
    叶青釉手忙脚乱的放下小包裹,想要拍拍越明礼的头,可想到手已快到越小公子头顶,方才醒悟过来,这动作带着些睥睨的意味,脑子一抽,指尖一转,径直挠了挠越小公子的下巴。
    越明礼:“!!!”
    叶青釉:“........”
    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动作怎么那么像......逗狗。
    越明礼脸色一下涨红,被这动作一激,想要后撤,可奈何蹲跪在床前的时间太久,已然有些腿麻,后撤没成功,反倒是又摔回了原位,头磕在木制床沿边,发出好大一声“咚”!
    越明礼:“!!!”
    叶青釉:“........噗。”
    这一下摔的着实有些重,越明礼连手上的油灯都差点儿没拿稳,他单手捂着头,吸气声响个不停,可到底记着是在哪里,纵使是脸上痛的变了色,也没大声喊出分毫。
    叶青釉越发觉得像是再打量一个新奇之物,歪着脑袋看了半晌,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
    越明礼捂着脑袋抬头,看到的就是少女笑眼盈盈,斜坐帷幔的模样。
    他慢慢放下手,眉眼弯弯,也是笑:
    “不必相谢,叶小娘子喜欢就好。”
    第288章 病中牵挂
    世人追名逐利,叶青釉更是其中翘楚。
    只是今朝这件事,确实是出人预料。
    浅笑之后,叶青釉缓缓垂下眼帘:
    “这些宝珠都是珍宝,你花了多少银钱?”
    我不白受你的礼。
    后面半句叶青釉没有直接开口,所以越小公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也说不清,其中一半是我用田产与铺面从此地乡绅手中换来的,还有一半......是我从大哥私库里拿的。”
    叶青釉脸上一言难尽,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追问越小公子是不是将爹娘给的家业都败光了,还是揶揄一声越家大小公子之间的‘兄友弟恭’。
    越明礼又挠了挠脑袋,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
    “叶小娘子是要给我银钱吗?”
    “不必的,这些都是我自己要买的,只算作给叶小娘子的......帛金?”
    “虽说如今用不到,往后总可以用上的。”
    帛金,丧礼上宾客给主家的礼金或赠礼。
    原先一番对话,叶青釉倒是看出来越小公子应该对生死置之度外,但她没想到,这话越小公子都敢说!
    听听,听听!
    这像是人话吗?
    要不是她知道对方不会说话,也不至于诅咒,她都要以为对方是在咒她了!
    叶青釉牵了牵唇角,颇有几分无奈:
    “......要不,还是别说这个宝珠了。”
    否则她还真的会笑出个好歹来。
    叶青釉想了想,言语道:
    “若要说话,便说说我病后的情景罢?”
    “我病后的第二日,也就是瓷铺开业的第三日,你可有同大公子一道来瓷铺看看?”
    若是没记错的话,叶守财当时前来挑衅,曾说过那件影青瓷卖出高价之类的话。
    这本就是一场做戏。
    她病后,显然越大公子不愿放弃,又一手操办了起来。
    其中内幕,爹娘肯定是不知道的,但若两兄弟一起来此,小公子多少应该会知道一些,也能听听那日的场景。
    越明礼颔首,趴在床沿边缓缓揉着刚刚磕痛的下巴:
    “有。”
    “那日我们早早就来了瓷铺,结果却发现未有开铺,大哥带着我进了后堂,才知晓小娘子病了.......”
    越明礼简单将后续请大夫看病的事情讲了一遍,后才道:
    “那日你爹娘原不想开市,可我大哥.......”
    权势迫人倒也没有,只是责问夫妻俩人的话,却是确实不太能开口转达给叶小娘子。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瓷铺开市,不是一个人的荣辱。
    要按长兄的说法,那便是,别说叶小娘子是昏迷,纵使已然身死,也得开市。
    他那时骇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后头细想,又觉此话熟悉。
    他想不通个中缘由。
    不过倒是又觉长兄与叶小娘子,有时......真的奇像无比。
    越明礼斟酌几息,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润色后方才吐出:
    “大哥说,等你病好,要是知道为了你的病耽误卖瓷,你也会伤心,还说了一些不管是你们家,连带着手底下手仆人伙计都得吃饭的事儿,方才将你爹娘劝住,开了瓷铺。”
    “往后数日,我每日下学堂后,都会来瓷铺前转上一圈,虽说客人不如开业那几天多,可总也有客人,并没有关铺。”
    这确实算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儿。
    可叶青釉想听的自然不是这些,想了想,又牵话头道:
    “我那日将叶守财抓显形的时候,他曾以影青瓷售出了高价为由,向我与爹娘索要钱财......”
    越明礼的眉心顿时皱起,满脸不可置信:
    “确实,那日的影青瓷确实是卖出高价,可同他有什么关系?”
    先不说叶小娘子一家早早就已经分家另过,哪怕没分家,瓷铺是叶小娘子的,手艺是叶小娘子的,其他人怎能来抢?
    这天底下,竟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亲眷?
    分家后还敢来理直气壮的讨要银钱,简直不敢想,叶小娘子一家没分家前,该是被欺负的多狠!
    越明礼回想片刻,愤愤道:
    “难怪那件影青瓷售出两千八百两的价后,有一个同你爹眉眼有些相似的汉子来讨赏钱,现在想想,应当就是你二叔了。”
    两千八百两?
    初闻这个价码,叶青釉眉眼下意识就是一皱——
    不是因为高,是因为委实没有到达心中的价位。
    在她原先的预想之中,第一次现世的影青瓷,当然是能喊多高价就喊多高价。
    若有一个好的开端,往后价格势必低不到哪里去。
    可两千八百两.......
    等等,叶青釉皱起的眉眼略略松懈下来,知道自己或许进入了一个误区——
    很久不做几文钱的生意,连她自己都有些忘记了正常的物价是多少。
    要知道,现如今,二两,也就是两贯钱,便可以让一家五口舒舒服服的过上一年,夏有夏服,冬有冬衣,一月最少还能吃上一两回肉。
    越大公子也说过,朝中一品大员,若是私下未有受贿,并无家产,一年的俸禄连带分派下来的粮食,也方才四百两。
    那两千八百钱,就已然是整整七年的俸禄。
    在粟米一斤才几文钱的当下,这些银钱若是换做铜板,只怕十车都装不完,更别提能置办多少东西。
    这不是狮子大开口的时机。
    两千八百两是商贾乡绅积富之家可以掏出来的价码,虽然高,但也并不会吸引太多视线。
    试想,若是一下子喊出大千或万两白银,谁能不注意这笔银钱是谁掏的?对方又是何处得来的银钱?烧制出这件瓷器的叶家又怎能不遭人妒忌?
    叶青釉料想,这个价码,估计已然是越大公子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
    在这样的料想下,再接着反推,又很容易看出些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