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气得在炕上直板脸,我跟守财连劝带哄的忙活老半天呢。”
    段虎点点头,然后冷不丁来句:“一会儿到他家把膏药给我,你就甭进去了。”
    “......为啥?”老沈一皱眉,又是一愣。
    不忍猜,“咋的,叫我去工地儿?”
    “那儿没事,我刚回来——”
    “不是。”段虎不耐烦地打断,“工地儿没事。”
    “老子有事儿。”
    他混不吝地冷笑一声,“你不说你一脚油的事儿么?”
    “咋,给守财能踩,给老子踩不得?”
    “诶呀妈呀,”老沈直接停下了,满脸冤枉,叹息道:“工头儿啊,你说你这有话你好好说呗。”
    “你要说给你办事儿那别说一脚油儿,你就是叫我把脚岔油门儿里我也心甘情愿呐。”
    说完,他就把膏药递给段虎,“您说,啥事儿。”
    “干脆我就甭去了,您送去得了,我现在就出去开车给您办去。”
    段虎也随他停下。
    思索半晌后招招手,示意他近点儿。
    老沈莫名紧张,咽了咽唾沫凑过去。
    段虎寻思了,季家那点破事儿指定得跟这帮人说。
    这帮老瘪犊子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往后也得跟他家那个心软又胆儿小的肥婆打交道。
    再者说后头的事儿也得叫他们帮着搭把手。
    尤其是沈保强这满肚子都是坏水儿的损货。
    于是,段虎便板着脸压着嗓子跟老沈把昨晚的事儿、包括后头他的打算简单明晰地说了一遍。
    老沈开始满脸好奇,听到中间瞠目结舌,最后直接横眉立目,显得义愤填膺。
    末了儿一拍大腿,“艹!”
    “这他娘的不是纯混账么?”
    “这还一窝里有仨,诶呀娘诶......这季家跟他娘臭粑粑坑似的。真是日他奶奶个腿儿,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混账的东西呢?”
    段虎扯扯嘴皮子,“你他娘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老沈佯装羞涩,脸上大疤痢抽动俩下,挠头道:“那你看工头儿,这就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嘞。”
    “滚边儿拉去!”段虎抬手就给他一杵子,夺过膏药道:“甭跟老子放屁了,浪费时间。”
    “赶紧滚,办正事儿去。”
    老沈赶紧点头,说去去去。我现在就去。
    随后顿了顿,却又不忍道:“工头儿,你也甭嫌我多嘴。”
    “我估摸着你肯定得说你媳妇儿窝囊,你看不过眼儿。”
    “但是工头儿......这人挨欺负受糟践以后心软、窝囊总比被仇恨逼疯了强。”
    “你手底下原先不就有一个么,跟你媳妇儿这情况差不多,只不过是个老爷们儿。”
    “最后给他那混账爹妈都捅死了,自己也扎河沟里自杀嘞。”
    “工头儿啊,你媳妇儿这是心好,根儿里就是个善良的心眼儿干净的主儿。”
    “你瞅不出人大胖丫头那眼神儿嗷?暖暖呼呼的,你寻思寻思谁那么瞅过你?她就是因为心干净眼也干净,才能瞅出你里头是个啥人!”
    老沈摇头晃脑,满怀沧桑又语重心长地道:“工头儿啊,人没有哪儿哪儿都好的,你要是想要这人善良,就不能怪她总心不狠,”
    “要是想要这人爽快,就不能怪她泼辣——”
    “啥玩意儿就泼辣了?”段虎眉一横,立时打断。
    满脸烦躁,又推老沈一把,“啥身份啊,还跟老子这儿说上教了?”
    “老子不管谁辣不辣,我家就这一个心软窝囊的。”
    “我管也就管这么一个,这辈子就管这么一个了。”
    第83章 大胖丫头也是你能叫的?!
    “......我这不就举个例子么。”老沈嗐了一声,终于转身,“得得得,我不上赶着找骂。”
    “走喽,给俺们恶霸当跑腿儿小弟去喽~”
    “做邪恶势力的爪牙去喽~”
    “......”段虎听得满脸煞气,磋磨着牙根怒瞪他一眼,“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给你打坏了没人给我奴役了。”
    沈保强哈哈大笑,背对他摆手,“放心吧您呐,这事儿回去我也寻思寻思。”
    “嘿嘿,最近正觉得我这中年老光棍儿的生活有点没劲呢。”
    “这可倒好~有事儿干喽~”
    段虎拎着膏药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调转方向抄近道奔着李守财家走去。
    他取下耳朵上夹着的那根烟,再掏出洋火儿唰拉一下就点着了。
    他隐约低声咒骂,娘的,这会儿咋就能点着了?
    紧接着便泄愤似地狠狠吸了一口。
    拎着个膏药晃里晃荡张狂粗野地往前走,老半天以后却突然哼了一声,嘶哑着嗓子嘟囔:“个老瘪犊子总唠那狗屁嗑儿。”
    “老子的媳妇儿是啥人用你给我摆啊?”
    他叼着烟眯起眸,心想,用你说她瞅老子是个啥眼神儿?
    老子天天被她瞅,老子心里最清楚。
    须臾,却猝然刹住脚步,蓦地瞪大眼。
    后知后觉地浑身冒着火咵嚓转过身。
    张嘴就骂:“我艹你大爷沈保强!!!”
    “大胖丫头也是你能叫的?!”
    “你他娘的是想找!!死!!”
    ……
    老沈在开车这方面绝对没吹半点儿牛。
    真是油门踩得嗡嗡的,没多长时间就奔县城把钱给段虎取了,又折头给他送到李守财家。
    他知道守财他姥儿见着段虎肯定不舍得叫他走,所以得花些时间他们工头儿才能脱身。
    虽然不清楚当年俩人一块儿进去蹲大狱的具体细节,但老沈知道要不是有段虎,李守财当时都够呛能活。
    这还是前儿从段家跟李守财回去以后,老沈跟他躺一炕上睡觉,半夜听见他说梦话的时候才知道的。
    李守财当时在梦里哭唧尿嚎儿的,说虎子哥,虎子哥你这是做啥,他们这么多人,你一人儿咋能干过啊虎子哥。
    你跑吧,甭管我嘞。
    我这是烂命一条不值钱,虎子哥你脑瓜那么好,往后肯定得老有前途嘞......
    后头李守财又像是恐慌至极,瘦了吧唧的身体都在打抽抽儿,他哑着嗓子哭嚷:“虎子哥!”
    “虎子哥你都流血了呜呜呜......虎子哥......”
    纵使是沈保强这个岁数、这个阅历,也听得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直到李守财没了动静,他才顶着满身汗偷摸出去洗脸。
    老沈终于明白,为啥李守财他姥儿那么稀罕段虎。
    段虎结婚她去不了、起不来炕,却还是包了个老厚老厚的红包,还特地嘱咐李守财,不能写名儿,不能你亲手给。
    托别人一块儿掺和进去,要不你虎子哥指定还得给咱送回来。
    老沈嗓子眼儿堵得慌,在门口拿着个大信封杵了老半天才敲敲门。
    段虎了然,跟李守财冲屋外指指,“估摸是老沈回来了,开门儿去。”
    言罢他便起身。
    李守财他姥儿赵芳见他站起来,不舍得要命,也挣扎着要从炕上起身。
    段虎眼疾手快,当即皱眉拦下,“姥儿,您这是做啥?”
    “膏药还没贴上呢,您这再瞎动弹可就真不用贴了。”
    “咱明儿个就得直接往县里看去。”
    “不不不,”赵姥姥被段虎这话吓得,赶紧又躺下了。
    叹道:“虎子啊,你别劝姥儿了,我心里有数儿。”
    “这一看病,你指定又不叫俺家守财掏钱。”
    段虎挑眉,“那咋了?”
    “不叫他掏钱,赶明儿叫他多卖力气不得了。”
    赵姥姥笑得酸涩,定定地躺在炕上瞅段虎,眼尾隐约泛着湿意。
    她没再接话,也没啥可说。
    她想说都是合该的,俺家守财的命是你救的,就是不发钱,守财都应该给你当牛做马的报答。
    但赵姥姥知道,这话不能说,说完段虎就得急眼。
    她沉默一会儿,生怕段虎回去以后就忘了,又特地强调,“那姥儿放你回去你可不能忘,指定得问你媳妇儿能不能叫姥儿瞅瞅来。”
    “守财说嘞,你媳妇儿长得可白净,还胖乎儿的,一笑起来跟年画上那大福娃似的!”
    “姥儿这腰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好......是真等不及想瞅瞅大福娃嘞。”
    “大福娃,大福娃,”赵姥姥又叨咕着重复两遍,乐着说:“听着就喜庆,招人稀罕。”
    “没准儿姥儿瞅完你媳妇儿就能起来炕嘞,就得全好了!”
    “......哦?是么?”段虎一挑眉,笑得微妙。
    正赶上李守财带着老沈走进屋儿。
    段虎扭脸看向他,眯起凶戾眼眸,瞅着危险又森寒。
    李守财当即心中大叫不好!
    浑身上下都直溜儿地挺挺着,僵在原地。
    段虎舌尖抵了抵上颚,呵呵一笑,“没想到啊,守财瞅他嫂子瞅得那么仔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