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眸光瞥向陆微雪的膝盖,他略微思忖,便道:“过来。”
    陆微雪不动。
    站在他身后的孟怀澄便推搡了他一把,“国舅爷叫你,听不见么?”
    陆微雪被推得险些摔倒,堪堪稳住身形,如天山摇曳的雪莲,纯洁又倔强。
    谢明夷扬眉,直接伸出手,掐住陆微雪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他凑近陆微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落难的雪莲终于缓缓抬起了眼,浓睫轻颤,深邃眼眸中似乎流淌着积年的雪水,刺骨冰寒,无边无际。
    谢明夷这才发现,陆微雪的瞳色比常人要浅,深棕色的眼瞳镶嵌在霜雪一样苍白的肌肤上,竟显得男人如雪山神祇一般。
    他想起关于陆微雪苗疆身世的传闻,放开手,笑道:“你这双眼睛真好看,不知道串成珠子供我玩好不好?”
    这番恶劣的恐吓行径,必然能好好挫一挫大反派的锐气。
    谢明夷正得意,却看见——
    【啊好可惜啊怎么这就不掐下巴了,陆狗好希望一直被央央掐下巴啊】
    【嘻嘻笨蛋还在恐吓,压根不知道他只想亲死你】
    【老婆你在说什么啊我看不见,太漂亮了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
    【央央夸陆狗眼睛好看了哎!央央是小天使】
    ……
    他深呼吸,闭了闭眼。
    嘴角抽搐了几下。
    原来这些字,竟然还有延迟的。
    陆微雪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根根指骨逐渐扣紧,他的眼神晦暗危险,却似乎还裹挟着说不出的滚烫。
    男人声音有些低哑,面容却很沉静:
    “如果舅舅需要的话。”
    【如果舅舅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献身哦~】
    【哎呀又找到机会摸摸老婆了】
    谢明夷愣了一下,一时忘了把手抽走。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
    陆微雪在搞什么?表忠心?歃血为盟?还是提携玉龙为君死?
    很快,他又反应过来——
    忍字头上一把刀,不愧是反派,心机何等深沉。
    被逼至此,只能先假意顺从,一旦崛起,便新仇旧恨一起算。
    可惜啊,陆微雪还是失策了,反派就是反派,永远都赢不了。
    谢明夷轻蔑一笑,他轻易收回手,假装不经意地揉了揉手腕。
    他很敏感,一丁点的疼痛都受不了。
    奇怪的是,陆微雪力道不大,却如毒蛇附骨一般,捏得他几乎在心里嘶了一声。
    但若是这都要大呼小叫,那未免也太娇气了,不利于维护他堂堂国舅的威严。
    在心里骂了陆微雪几句后,谢明夷抬起脸,微笑凝眸。
    “不错,还挺上道嘛……不过,听说你不愿意跪苏钰辰,可见了本少爷,怎么又愿意了?”
    这话纯属明知故问,在场的人谁不知道,陆微雪是被谢明夷的跟班强硬地按下去的。
    小国舅这是纯心刁难人了。
    他们面面相觑,都等着陆微雪的回答。
    “因为舅舅说过,我是舅舅的好外甥。”
    陆微雪面上波澜不惊,说出的话却惊世骇俗。
    说罢,还偏过眼去,一副受伤的神情。
    谢明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陆微雪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这就是城府极深能屈能伸的大反派吗?!
    要不是他提前拿到了话本,绝对斗不过陆微雪!
    谢明夷脸上的笑出现了丝丝裂痕,他的言语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好啊,好外甥,你还算有自知之明,既然我是你的长辈,那你就该听我的话。”
    他沉吟片刻,居高临下道:“从现在起,你必须跟着我,随叫随到,本少爷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知道么?”
    阳光照进陆微雪的眼眸,在谢明夷的角度看去,浅淡的眼眸折射出耀眼的光,恰好晃过去,将他眼中的情绪尽数隐藏。
    陆微雪还未应下,谢明夷便打了个哈欠。
    他处心积虑为主角和反派谋划了这么久,今日又特意起了个大早安排那么多事,早就累了。
    谢明夷又不自觉地靠在椅子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他像只慵懒的小动物,眼睛眯着,需要人时时关注,细心呵护。
    “还愣在那儿干嘛?给我捏捏肩。”
    他毫不客气地吩咐。
    “央央,我来……”
    孟怀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白色身影掠过了他。
    陆微雪动了动因跪得太久而酸麻的膝盖,站起来,走到谢明夷身后。
    他抢先了孟怀澄一步、又不着痕迹地将贺维安排挤到一边,动作一气呵成,挑不出任何错处。
    贺维安打量着不言不语的陆微雪,衣袖下的手渐渐攥紧。
    他方才明明看到,陆微雪看谢明夷的眼神晦涩浓稠,暗含的痴迷和占有赤裸裸的,毫不避讳。
    谢明夷毫无察觉,可贺维安不会看错,同为男人,他清楚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从前无数次恨自己身份低微,恨自己被旁人随意欺辱,因此拼尽一切都要往上爬。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晰地意识到,身份到底能带来什么。
    他以为高贵的身份是反击,但对上谢明夷才明白,身份是站在他身边的唯一凭证。
    暗流汹涌。
    谢明夷将一缕头发撩至耳后。
    他故意使唤陆微雪,就像在使唤一条狗。
    瘦削修长的手落在谢明夷的肩上,力道均匀,松缓他紧绷的肌肉。
    还真有那么一点舒服。
    陆微雪伺候人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那到时候就把陆微雪抓过来,做他的管家……哦不,就做他的小厮好了,天天给他捏肩捶腿。
    【陆狗真的很会伺候老婆,就要娇惯老婆一辈子,谁也抢不走】
    【直接蛇形走位,强得一批!情敌算什么,也敢跟我们第一矿工抢老婆】
    【他不只会捏肩!他还会暖.床!找他准没错!】
    【这是什么年轻小夫妻,岁月静好,顺着肩膀往下摸什么的嘿嘿】
    谢明夷眼皮一颤,他往后摆了摆手,示意陆微雪停下。
    后者很听话,乖乖收回了手。
    谢明夷很受用,大反派算什么,还不是被他随意差遣,他唇角勾起,低声道:
    “还行吧,不过舔罪可免,狗罪难逃,你没给本少爷舔鞋,但做本少爷的狗这件事——”
    陆微雪弯下腰,俯身凑到谢明夷耳边,温热的气息轻轻铺洒过去。
    他淡淡垂眸,轻声说:“可我是舅舅最好的外甥,我若是狗,舅舅算什么?”
    他语气认真,像是真为谢明夷考虑一般。
    谢明夷耳根一热,阵阵羞赧爬上脸颊,有件事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被噎住了。
    陆微雪,真的是牙尖嘴利!
    “谁说你是我最好的外……”
    谢明夷嘴硬,正欲反驳。
    却突然呆住了,话没说出口,全咽了回去。
    因为陆微雪又凑近他几分,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掺杂着些暗哑的声音道了句:
    “汪。”
    第16章 讲义
    身后那人的气息清冷,淡淡的药草气味一缕缕飘过来,萦绕在鼻尖。
    谢明夷打了个寒颤,他的瞳孔抖了抖。
    随即“嗖”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同手同脚地往前走了两步。
    他边走边故意掩饰面上的心慌,跺了跺脚,一副嫌弃的样子:“这靴子从哪来的?太难穿了!”
    其没话找话程度不亚于“这天真蓝”“这云真白”。
    棕山忙道:“是属下疏忽,只是这已经是离国子监最近的店里最好的靴子了,少爷且先忍受着,等回了相府再换也不迟。”
    没等谢明夷搭话,孟怀澄又贴过来:“何须这样麻烦?央央,这里离侯府也不远,不如下午的课业不要上了,你随我去侯府,我指定给你找一双全京城最好的靴子来!”
    谢明夷摇摇头,他拍了拍孟怀澄的肩,语重心长道:
    “夫子自幼就教导我们,一定要尊师重道,无论如何,学都是要上的。”
    在场的人俱是一愣。
    小国舅这是被夺舍了么?!
    难道连续旷课几个月的不是他?好不容易上一次课但公然呼呼大睡的不是他?因老夫子教训了他几句就把人家种的名贵人参挖出来送给街上乞丐的不是他?
    孟怀澄懵了,“央央,你是不是最近发烧没治好?”
    谢明夷:“……”
    拜托,贺维安还在这儿站着呢,他能不做个乖孩子好好上学么。
    “你想多了。”谢明夷笑笑,转过头。
    他的目光落在陆微雪身上,懒懒道:“喂,说好的对我言听计从呢?还不赶紧收拾收拾,随我去上课。”
    —
    国子监的课业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