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心病难医啊……”
    季大夫长叹一声,沈爷也不再说话,更显得十二楼一片萧瑟。
    ……
    一路随着卢锡安往行宫而去,每一步,青莲先生都走得很稳健。
    体元殿,香火缭绕。
    他们就是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启禀陛下,女囚已带到。”卢锡安跪地俯首,恭恭敬敬等着殿里的回话,青莲先生却只是垂首。
    “让灵均带她进来,你退下吧。”
    殿里传来楚云轩甚是明朗的声音,卢锡安不敢多留一刻,赶紧起身告退,然后殿门打开,中贵人灵均面色冷静地站在了青莲先生面前。
    “你,进来吧。”
    跟在中贵人灵均身后,青莲先生进了体元殿,此时的楚云轩正焚香闭目。
    他背对着青莲先生,有那么一瞬,青莲先生似乎看到了他的父亲。
    听到声音,楚云轩缓缓转身,“先生在寡人的大理寺住了两夜,睡得可好?”
    青莲先生尽力放松紧绷的身体,打了个呵欠:“托陛下的福,还好。”
    客气的一问一答结束,属于青莲先生的正面战场开始了。
    “说起来,寡人与先生也是多年未见,今日算是久别重逢。”
    说着,楚云轩灭了香火,他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听到楚云轩如此说,青莲先生心中了然,老样子这位陛下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不过她仍旧镇静,“陛下怎会与我相识。”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与青莲先生身上自带的清雅花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氛围。
    “河洛公主,寡人没说错吧?””楚云轩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嘴角挂着一抹看似温和实则难以捉摸的微笑。
    他轻轻抬手,示意中贵人灵均为青莲先生引座。
    青莲先生步履轻盈,目光与楚云轩交汇,瞬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中传递。
    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不失礼节的浅礼:“谢陛下隆恩浩荡,青莲何德何能,得此殊荣。
    自然陛下耳聪目明,居然还记得我这个北燕故人。”
    言罢,她自顾自地坐下,姿态从容不迫,仿佛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对她而言不过是寻常之地。
    “公主已是阶下囚,还能如此从容不迫,寡人佩服。”
    楚云轩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赞赏,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青莲先生,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破绽。
    “人终归一死,青莲自然不怕。”
    “早就听闻公主异于常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青莲先生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既有对赞美的淡然接受,又有着几分不易言说的深意:“陛下谬赞了。青莲不过是一介女流,幸得世人抬爱,才有些许薄名。与陛下雄才大略、开疆拓土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楚云轩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笑道:“公主真是过谦,寡人虽为九州之主,但深知治大国如烹小鲜,需集思广益,方能国泰民安。公主若有所教,寡人必洗耳恭听。”
    青莲先生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哀愁:“陛下言重了,青莲不过是一介亡国之人,哪有什么治国之策可言?只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总会想起故国往事,心中难免感慨万千。”
    楚云轩闻言,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他深知,青莲先生此言,表面上是感慨往昔,实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北燕覆灭的教训。
    “公主放心,寡人定当铭记北燕是如何覆灭的,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这是自然。”青莲先生笑而不语。
    楚云轩,“公主虽然罪孽深重,但毕竟是皇亲国戚,寡人打算设下夜宴,还望公主能按时出席,稍后会有宫人替公主更衣。”
    “陛下盛情,自然无有不从,青莲先行告退。”
    青莲先生轻轻欠身,转身步入夕阳的余晖之中,留给楚云轩一个孤独而坚定的背影。
    体元殿内,一切又恢复了方才的宁静。
    ……
    清风如水,残阳如血。
    李书珩禁足的王府被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显得格外寂静而神秘。
    王府的四周,士兵们身着铁甲,手持长枪,如同木雕般屹立在岗哨上。
    趁着士兵换岗之际,穆羽身着如同幽灵般穿梭于王府的阴影之中。
    她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巡逻的士兵,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李书珩所在的院落。
    院落内,李书珩正披着披风独自坐在窗前,自从那日“中毒”,他便一直脸色苍白,身形也瘦削了几分。
    太医来了一茬又一茬,他每次都得小心应付。
    没办法,做戏便要做足。
    忍一时,才能重见天日。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傍晚的宁静,也打破了李书珩心中的沉寂。
    “书珩!”
    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书珩猛地回头,只见穆羽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关切的笑容。
    “长姐!”
    李书珩激动地站起身来,几步冲到门口,一把抱住了穆羽。
    姐弟二人多年未见,此刻相见,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书珩,你,你没事吧?”穆羽轻轻抚摸着弟弟的头,眼前之人清瘦了几分,以至于穆羽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我没事,长姐也安好吗?”李书珩的声音有些颤抖。
    自从长姐离家,他真的很想长姐。
    那年他大婚,长姐定是远远地看着他。
    穆羽闻言,心中酸涩不已,“书珩,我也很好。”
    亲人久别重逢,之前攒了一肚子的话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随后,姐弟二人手拉着手坐在桌旁,相望无言。
    秋风瑟瑟吹过,落叶落了几片,穆羽定了定心神,时间不多,他们不能再感情用事,“书珩,你可有破局之法?”
    面对长姐的询问,李书珩自是胸有成竹,“不敢欺瞒长姐,破局之法我已想到。”
    说着,李书珩将一纸条放入穆羽手中,声音不自觉放低,“还请长姐暗中周旋。”
    “书珩放心。”
    穆羽小心收好纸条,眼见时辰已到,她再不舍也不得不离开。
    “书珩,一定保重要自身。”
    起身时,穆羽忍不住殷切叮嘱,目光里尽是不舍,李书珩也是如此。
    待穆羽离开,李书珩拢了披风往屋内走,他累了,我需要休息。
    ……
    明明还是青天白日,可行宫却沉重得密不透风。
    大殿上,礼官击鼓,南仪夫人跳舞,人人脸上带着笑,人人脸上也带着怕。
    不过,宴会之上总有意想不到的新奇。
    青莲先生的出现让众人侧目,一介罪民,竟也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皇家的宴会上,真是可笑。
    忽视那些目光,青莲先生环顾四周,只守着规矩站在大殿的末尾,垂下的睫毛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南仪夫人舞毕,楚云轩却不满意。他指着青莲先生道,“寡人听闻青莲先生善鼓琴。”
    “我愿献与陛下,恳请陛下笑纳。”
    琴声悠远古朴,青莲先生却无心鼓乐,恍惚间她似乎记起二十几年前的言笑晏晏。
    然而楚云轩却打断了她的回忆,“这琴弹得凌乱,先生有心事?”
    “罪民所言恐污蔑陛下之耳,还是不说为妙。”
    “你罪孽深重,就是有什么话寡人也不想听。”
    “是,罪民甘愿一死,还请陛下成全。”
    说完,青莲先生俯首跪地。
    “死?太容易。先生可是犯了死罪,寡人要烈火烹之,以儆效尤。
    先生难道不怕?况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青莲先生再叩首,“罪民谢陛下隆恩。”
    又是一阵急促的鼓声,可众人却无心再听,因为大殿之上竟然架来一口鼎。
    楚云轩挥袖:“从来逆寡人者,当以烈火烹之。”
    说罢,青莲先生被束住双手,跪坐在殿下,额头上的汗和颤抖的身体却掩盖不住此时的痛,刽子手正一片一片取她大腿上的肉,
    她忍不住挣扎,却被更大的力气压制。
    好疼啊,好疼……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先生现在还可以后悔。”楚云轩踩在她的伤口上,鲜血流了一地,他俯身低声问道,“河洛公主告诉寡人,西楚如何?”
    青莲先生颤抖着发白的嘴唇,倒在地上,嗫嚅着什么,可是没能说出来。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北平,师傅坐在麦堆上,一手揽着她瘦弱的肩,一手环抱着小师妹,师母在不远处唱着北平小调……
    身体不疼了,隐约间她又好像看到三匹白马并驾而驱,梦溪在后随从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