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关屹正站在前面的多媒体设备上操作,整个教室里除了他,空荡荡的。
    看到祁砚衡,他也愣了下,然后缓缓站直了身子。
    然后冷淡开口道:“之前我和同伴借用了这间教室,已经结束,马上离开。”
    “嗯。”祁砚衡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拿出了电脑。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他们原本就不是能够熟稔聊天的关系,现在更不是。
    可半晌后,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想了想,觉得有件事,我得解释下。”
    祁砚衡放在键盘上的手停住,随即继续敲打起来,声音平静道:
    “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你的解释不重要。”
    “哦,现在倒是不要这个条件了?”
    听到这句话,祁砚衡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脑,看向他。
    “冉照眠什么都没跟我说。”关屹一边将多媒体关掉,一边继续道,“但我还记得,那天我应该说了这句话。”
    尽管已经过去了快两周,可那天的场景还是很清晰。
    “因为是我说过的话,感觉会造成一些误解,所以要解释一下。”
    关屹的目光落向他。
    “虽然是你说的,但不是事实吗?”祁砚衡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是,我大概也能猜出冉照眠是怎么跟你解释的。”关屹的声音平静,“应该是承认了。”
    祁砚衡笑了声:“所以当事人已经承认了的东西,其他人要推翻重新辩驳吗?”
    关屹的神情没变,不管说话的对象是什么态度,似乎都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冉照眠那么说,大概是因为他自己都是晕的,他都不清楚深层的原因,又怎么能给出你原因。”
    关屹也不管祁砚衡有没有认真听,只平静如常地开口陈述。
    “从小起,他就是一个总喜欢比较的人,我爸妈随机分了我们东西,他要比较,确保自己分得的数量没有我多。”
    “我爸妈给了他一个什么东西,要确认我有没有先得到。”
    “甚至大学开学的时候,我爸妈想去送他,他都要拒绝,因为当初我是独自到学校的。”
    关屹笑了声:“他还以为自己做得隐蔽。”
    “不敢要太多我爸妈的爱,甚至是接受他们的爱,也因为我的存在,不敢给予过分亲昵的回馈。”
    “至于他妈妈那里更甚,你应该有了解,生怕自己成了她的拖累,也怕自己过度的想念会让她牵挂。”
    “无法心安理得的坦然接受爱,也怕自己的爱给别人带来麻烦。”
    “就这样,成了一个接受爱和给出爱,都没有什么信心的人。”
    祁砚衡垂下眼睑,对方委实不是一个合格的讲故事人,语调古井无波。
    讲起往事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会议。
    只是越客观理智,反而也愈发显得真实,也叫人心里愈发闷堵。
    “我不否认,他确实没有想过要一段长期的恋爱,也确实是冲着两个月去的,但并不是为了玩玩或者耍你。”
    “或许一开始他的喜欢不够深,但一定不是假的,一开始你就和别人不一样,只是他不习惯要得太多。”
    “而这时候,你的‘不稳定’和那两个月给了他安全感。”
    “就像是一个明码标价的东西,让他心里有底,觉得这份感情不会太厚重。”
    “而你对感情‘不认真’,也就不至于对你造成伤害,因此认为自己有资格得到。”
    “至于他口中所喊着,‘两个月正好,我还担心到时候不好脱身’这种话……”
    关屹不明显地扯了下唇角:“之前,我爸做了一款小蛋糕,他不肯吃得比我多,也是说着‘两块正好,吃太多我担心会被腻住’,其实喜欢死了。”
    嘴上说着,并不认为自己会喜欢对方多久,及时行乐就好,
    其实,是因为更觉得别人的感情不会长久。
    所以先一步给自己找好退路的理由,这样好似就显得更洒脱一些,显得没有那么在意。
    “或许考虑得不够周全,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
    “虽然他想不想,可能伤害都造成了,所以我不强求你原谅,只是请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考虑久一点也可以。”
    前面的青年一直垂着眼没有说话,关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但总归也无法强求。
    他走上前,将第一排桌面上的书本电脑收进书包里。
    蓦地开口道:“毕竟还在意,不是吗?”
    祁砚衡掀起眼睑,朝着他望去,就见对方提起包,对上了他的目光。
    “你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
    话音落下,对方就离开了教室。
    -
    好些时日没有联系,冉照眠觉得自己的状态来到了一个新阶段。
    最开始他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他。
    现在却完全相反,他不想一个人待着了,希望身边能有人能陪着他。
    于是余弥成了他骚扰的首要对象,除了去学校上课,几乎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余弥家。
    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躺在他家沙发上,听余弥直播打游戏和网友吵架也好。
    冉照眠窝在懒人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出神发呆。
    隐约能听到余弥在和粉丝朋友解释:“对啊,是我宝来了。”
    他来得频繁,对方的粉丝不知道他的长相和名字,只知道他是余弥最好的朋友。
    于是也常常跟着余弥叫“我宝”。
    没过多久,身边有人坐了下来。
    冉照眠偏头看向余弥:“你直播结束了?”
    余弥点点头,然后问道:“你弟呢?”
    冉照眠喝了一口酒:“人家得谈恋爱,你单身,就只能来找你了。”
    余弥:“……你走,现在就走。”
    冉照眠不走,抱着瓶子呜呜哭泣:“谈恋爱,他谈恋爱,我也想。”
    余弥叹了一口气:“所以,你们两周没有见过了?”
    冉照眠吸了吸鼻子:“也不是,在学校里碰见过几次,但没有说话,他好冷淡,我就不敢凑上去了。”
    主要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事情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他说,再好好想想,所以我就只能每天反省自己。”
    余弥捧起他身边的一盏云朵夜灯:“所以你反省的结果就是做灯?反省到决心搞事业去开店?都做几盏了?!”
    冉照眠手指开花,比了个“5”。
    “之前送给过他一盏夜灯,他很喜欢,我也不知道该干嘛,不如做做灯,等做满7盏,我就再去找他道歉试试。”
    余弥看到一旁还有盏:“怎么还有莲花灯啊?”
    冉照眠夺过来:“这个看上去吉利,我能一边做一边许愿,还能祈福,说不定有用呢?”
    余弥觉得自己眼前黑黑的:“得,这是觉得已经没有办法,开始上玄学?”
    “那我能怎么办?”
    余弥开了瓶啤酒,然后听冉照眠醉呼呼的碎碎念。
    “他问我是不是都是假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除了说‘是’,还有辩驳的余地吗?”
    “这个简直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他特意问出来,相当于直接在宣判死刑。”
    “我回答了后,他果然很生气。”说着说着,冉照眠就想哭了,“他说都没有意义,还说我不清楚,我不清楚什么啊,我清楚地知道完蛋了。”
    余弥静静地听着,突然开口道:“你喜欢你学长吗?”
    “喜欢啊。”冉照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道。
    “有多喜欢?”
    冉照眠的脑子已经不怎么转了,反应了好半天,才带着醉意道:
    “除了叠加很、非常、极度、特别这样的量词,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那我问你,他毁容了还喜欢吗?你最开始不就是觉得他好看?如果脸上全是疤或者疮呢?”
    “喜欢。”
    “长胖呢?300斤?”
    “喜欢,但如果危害到了身体健康,就不可以。”
    ……
    余弥列举了很多例子,冉照眠喝了酒,耐心也没有那么足了,大声道:
    “喜欢喜欢都喜欢怎样都喜欢!”
    “就算他3厘米我也喜欢!!柏拉图都可以!行了吧?”
    余弥:“……”他没忍住笑了出来,“牺牲这么大?长度还是直径?”
    “滚,鬼要和你讨论这个!”但冉照眠还是给出了答案,“both.”
    余弥大笑出来:“行,我相信你的喜欢了。”
    笑够了,空气也安静了下来。
    几息后,余弥突然开口:“所以为什么不说?”
    冉照眠一愣,看向身边的人:“什么?”
    “从一开始骗他帮你追人起,不就是因为喜欢吗?”
    “这个是真的,为什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