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霜儿。”徐星落捂了捂小腹,蹙眉。
    “公主可要用些膳食?方才帝师命人送来了些许调理身子的药,还有……好几箱的舒痕膏……”霜儿说着,声音越发低了。
    “替我……本宫揉揉肩。”徐星落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昨夜加上白日那一番折腾,她着实累得够呛。
    听这孱弱的语气,霜儿心里蓦地一紧,深谙公主昨夜又受了不少的苦。
    当她端着吃食绕过屏风,走到汤池前,看见公主雪白的脊背那一片片斑驳的痕迹时,霜儿的眼眶越发酸涩。
    霜儿跪坐在池畔,熟练地拿起布帛,沉默地替她清理罢,徐星落也将碟子里的糕点们吃得差不多了。
    加上步迟送来的补药,她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头。
    “你年后也要二十五了,出宫后有何打算?”身为陪着自个儿长大的玩伴,徐星落定意要给她备些礼物才好。
    “爹娘已为奴婢寻了一户人家相看,若是可行,成婚后,与夫家一同过日子……”说着,霜儿绞了绞手指,颇有些羞赧的红了双颊,小声又道:“奴婢自幼便没有什么大志向,旁的姐妹们都想着出宫一块儿商讨盘间铺子,一块儿做生意……”
    “你也想盘铺子的话,本宫可在城中繁华的市集里送你几间。”徐星落平静说着,五指合拢,掌心掬起一捧水,自莹白润泽的肩颈滑落。
    霜儿摇摇头,“奴婢愚笨,没有经商的谋略,白白跟在公主身边多年,实在给公主丢人了。”
    徐星落别过头,望向窗外盛放的山茶花,语气平缓:“你想要的柴米油盐,雨雪风霜,与一人同甘苦,共枕眠。此事,并无不妥。”
    “可……”霜儿眨了眨眼,颇为讶异。
    徐星落抬手,淡然道:“每个人的选择,嫁娶与否,无关对错,只有心甘情愿。”
    霜儿扶着徐星落起身,擦拭净水渍,“多谢公主提点。那样的日子,正是奴婢想要的。”
    当今也有不少的女子选择独身,不嫁凡夫俗子,自立门户,在徐星落看来,这些都很好,只要女子们是真心想要过这般日子的,就很好。
    徐星落敛眸,长睫在眼下的白皙颊面扫落一层薄影,忽而出声吩咐:“取纸笔和章印来。”
    霜儿虽然心中不解,但胜在动作利索,很快便将纸笔在浴池旁的桌案上摆放齐整。
    “人都是善变的,倘若你夫君日后生变,你大可凭借本宫的亲笔手书,教他分毫不剩,滚出你家门。”
    徐星落洋洋洒洒几行字,在其夫君名栏上留出空白,继而搁下笔,在洒脱的墨迹上盖下红艳艳的章印。
    霜儿当即红了眼眶,旋而跪下,双手颤抖地接过,举过头顶,哽咽:“多谢公主。”
    “你且收好先。”
    霜儿点头,将手书叠好回来时,眼见着自家公主兀自展开了轻薄的寝衣,正要往肩上披。
    “公主千金之躯,生来尊贵,只是今后,霜儿不在公主身边了……还望公主保重……”
    霜儿眼角噙着泪,快步上前,极为心疼地替她披上寝衣,遮盖了那些极为斑驳的痕迹。
    赤着足绕过一扇花鸟锦木屏风,徐星落侧身,斜倚在美人榻上,仰头望向窗外。
    如霜儿所说,她生来高贵……又岂愿被束拘于一方天地?
    这皇宫,看似富贵奢靡,她却早已倦了……
    蓦然回身,她定定望向霜儿,道:“宫外,当真这般好么?”
    霜儿不禁回忆起幼时见过的繁华集市,忍不住多言了几句。
    灯会、登高、游船、采茶……这些倒是稀罕得很。
    若是遇到合适的郎君,便自由婚配,若是碰不到,独善其身也是极好的……
    到了皇城外,就可以过上寻常人家的生活。
    那么,她也可以吗?
    徐星落霍然起身,手指缓缓搭在了窗桕沿边。
    “啪嗒”一声,袖边忽而落下一枚红山茶花。
    花瓣还缀着夜间寒湿的水渍。
    倒映着她此刻的愁容。
    五指收拢,束紧,只一瞬,善于抚琴的指尖便极为轻易地将花瓣捻碎了。
    靡丽的汁水比蔻丹还要鲜艳。
    好似掺着迷人但致死的毒药,生生诱着蜂蝶们不顾一切地扑入温柔乡。
    她眼眸一沉,这些年来,她第一次萌生了一个不可为外人所道的念头……
    她想出宫了。
    第83章 坏了,这波冲着催婚来的
    83坏了,这波冲着催婚来的
    【弹幕:按照脚本,在这个阶段,小公主还是想过寻常人的生活,可她真的能得偿所愿吗?】
    徐星落讶然,她疑心自个儿看错了。
    【系统助理小钱钱:没看错哦,最近新升级的弹幕功能,用来收集试测阶段的网友们的辣评哦。】
    这破游戏,每次都这样,不声不响的搞大事。
    徐星落心知肚明,身为公主,想要摆脱一切出宫,绝非易事。
    为了守护父皇母后留给她的唯一念想,这些年来她如履薄冰,日日夜夜殚精竭虑,时刻都在琢磨如何护好这江山帝权,承担身为姐姐守护弟弟的责任。
    哪怕她早早便得知自己的身世,并非先皇与先皇后的血脉。
    ──昔年他们待她好的种种,便是她极为珍视的回忆……
    可春日夜宴,一度荒唐,一向视为弟弟的人与自己共枕眠……小公主恍然睁开眼,深知,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眼下小公主内心纠结烦乱不已,索性,接下来这段时日,若是见着阿止弟弟,她便避着些罢。
    兴许时日久些,风止便也对她失了兴致。
    届时她或许又能重新做回他的皇姐,替他物色一门亲事,挑选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
    坐在梳妆台前,徐星落望着铜镜里素面朝天的面容,眸色如一弯幽潭般沉静,她掀了下眼尾,淡淡道:
    “霜儿,今夜还是老规矩。”
    霜儿站在一旁,手里持着的梳篦狠狠一顿,她瞬间明了,眼中霎时间泛过一丝心疼。
    这一回,她苦命的公主,不知又是同朝中的哪位……
    小公主敛眸,试图不去在意身边霜儿的目光。
    她原以为同风止那一夜荒唐,便就此结束了;
    可如今,又因着记挂国运的安危,要与帝师纠缠不清……
    “长公主今早从国安寺祈福回来了,现下召您去湖心亭呢。”外头的宫人前来传话。
    霜儿忍不住替她的云鬓又添了一朵簪花。
    徐星落瞥了眼铜镜里花团锦簇的鬓发,又别过头,将院中盛放的红山茶花看在眼里。
    “拆了罢。”徐星落启唇,淡淡道。
    霜儿不解,但还是顺从地将鬓发间的华丽装饰一一取下。
    踱至院外,徐星落俯身,折下一朵红山茶花,抬手缀在发间。
    小公主墨云般的发鬓缀着一朵天然的胭红,明丽大方,竟一点儿也不俗气,反倒让方才妆奁里头摆放的那些名贵的簪花和价值连城的珠宝霎时都失了颜色。
    说到底,还是自家公主惊为天人的容姿,和这一身旁人求不来的雪肤所托起的气度。
    若是常人一戴,未免显得艳俗平庸,多看一眼都生了厌趣。
    人面红妆,步摇生动。
    水色流光,唇畔衔月。
    时慕长公主只一抬眼,便瞧见一倾世美人绕过回廊,朝她移步款款,轻袖云裳拂动间,宛若天宫的仙子携了晨露,乘风而来。
    “见过长公主。”
    “星落,本宫在国安寺祈福时可听见了,你前些阵子的早朝连称了几日的病,可是忙于何事,耽误了身子?”
    徐星落心下一个咯噔,脑海中忽地晃过一只有力灼热的大掌将她摁在议政殿的屏风后的画面……
    耳梢羞赧得微红,她连忙合拢水袖,敛眸缓缓道:“回长公主的话,国祀大典将近,难免有些疲乏。”
    拉着小公主坐在她一侧的石凳上,时慕长公主叹道:
    “你啊你,自先皇与先皇后双双殁于宫中大火,这些年来,没少为小殿下操心,趁着这几日在阁中养着,也该考虑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了。”
    “终身……大事?”徐星落抬眸,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异色。
    “你身子这般羸弱,多年来,又为了朝政忧思过度,身旁若能有个体己的相伴,总归能缓解些愁苦。”时慕长公主握紧了她的手背,一脸正色道。
    体己……若是说起来这些年,于床榻间体己的人,掰掰手指数了数──徐星落不禁垂首,默然不语,心下却是悄然晃过了那一张张气质容貌皆不同的男子们的脸……
    “你莫要又想法子推辞,挑选驸马一事耽误不得,毕竟,待到后年开春,小殿下登基,乃是眨眼间的事儿。况且,你早已逾了宜婚的年岁──”顿了顿,时慕长公主又道:
    “如今,也该准备起来了。”
    徐星落悬着的心总算死了,时慕长公主这一波,是冲着催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