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祁言抬抱着季无虞走得缓慢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带季无虞去哪儿,只觉得有什么指引着自己,想带她走。
    季无虞低低地说道:“放我下来吧。”
    她的声音在发抖,祁言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祁言把季无虞放了下来,她却始终没有抬头望向他,兀自走到了濯清池畔,这儿杂草丛生,鲜少有人经过,季无虞望着眼前安如明镜的水面。
    祁言不知道是为什么,便凑了过去,季无虞没有旁的动作,他只听见了她低低的抽噎声。
    季无虞抬起头。
    迟迟未落下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再不受控。
    祁言的心一阵刺痛。
    “回去吧。”
    祁言说道。
    “回哪儿去啊?”季无虞说完便笑了,“温府,还是沅水……祁临弈,你又想赶我走,是吗?”
    季无虞带着泪的笑,祁言痛到说不出话来,他伸手想要扶住季无虞的肩膀,却反被她一把握住。
    勾了过来。
    她的唇凑近祁言的耳垂,是带着酒气的微红,还是情动的微红,季无虞实在想要探个究竟。
    于是,她问道:
    “熙平三年除夕夜,烟花……是你放的吗?”
    祁言呼吸一滞,却不敢作答。
    “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是。”
    祁言说完,季无虞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她来说,太过重要。
    当年闻喜宴上,她听是祁言将自己指去了沅水,明面上笑而处之,而心里却是苍凉之感。
    从栖梧宫,到温府,再到沅水。
    他当真就这般避自己如蛇蝎?
    她隔着泪花,盯着祁言瞧,瞧着瞧着目光就落到了面前这人一开一合的嘴唇上。
    想起之前在栖梧宫,祁言有时实在累了,便会小憩一会,季无虞曾因好奇,轻轻地摸上过几次。
    很柔很软,和不存在一般。
    而此刻,她竟徒然生出想要贴上去的冲动。
    但心境与那会大有不同。
    季无虞伸手摸过祁言的唇,转折勾勒,似乎和记忆里的那次重合在了一起。
    她总觉着此刻自己脑袋里有酒在晃,晃着晃着就说出了一句大逆不道,
    “可以亲吗?”
    问是这般问,可季无虞却没有给祁言思考的时间,径直便贴了上去。
    在尚未相碰之时,祁言开口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季无虞停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双唇不过咫尺之隔。
    季无虞望见祁言眸子低垂,上眼那一颗粒朱砂痣晃了自己心神。
    这痣位置生得太过巧妙,若是不仔细瞧,根本见不着,可她第一次见祁言便注意到了。
    千山万径,惟孤雁横飞。
    季无虞只觉得她此刻这心也与之一般,独置于茫茫天地,兀自下坠。
    祁言伸出自己修长的左手,挑起季无虞的侧脸摩挲着,食指上的玉扳指吸了月光有些发凉,季无虞身子微微颤抖。
    她觉得狼狈极了。
    闭上了眼睛,给了祁言一巴掌。
    这力度不大,季无虞却觉着还是不解气,又抬起了手。
    可面前的祁言,却丝毫没有躲闪之意。
    她嗤笑一声,只觉得荒唐,便伸手扣住了祁言的后颈,咬了上去。
    她没接过吻,亲起来也没什么技巧,胡乱啃了一波,祁言却觉得好像一团云朝自己扑面砸过来,托着自己驶向最南边。
    祁言陷入了一片黑暗,后知后觉,他忽然意识到,
    这是季无虞。
    “你疯了?”
    一阵刺痛袭来,祁言挣脱开季无虞,摸了摸嘴唇,指尖沾了血。
    “我疯了?”季无虞笑得更开心了,她从未有过如此酣畅之感,“既然不怎么样,可为什么刚刚你闭眼了。”
    祁言微微一怔。
    “承认爱我,就这般难吗?”
    承认自然不难。
    点头,或者只是勾一勾唇,季无虞便什么都知晓了。
    难的是以后。
    他承认了,然后呢?
    在未来几年内的任意一天的午后,或者晚上,悄然离去。
    纵容自持有着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力,可终究抵不过生死簿上的只言片语。
    对季无虞一贯予取予求的他,最终只能笑了笑,说道:
    “回去吧。”
    季无虞仓皇一笑,跌跌撞撞提着裙摆想要逃离,却撞到了终于找到这里的辜振越。
    辜振越扶起快要倒下的季无虞,望着满脸泪痕的她,心里不解,又看向祁言,见他负手而立,脸上看不出什么的别的情绪,更疑惑了。
    “这是,啥情况啊?”
    季无虞的心,实在太痛了。
    她已无力再和辜振越解释这一切,使了极大力将他推开了。
    落荒而逃。
    辜振越本想追上去,祁言却走上前拦住了他。
    “她喝了酒呢,不会出事吧?”
    “有楼影在,不会。”
    辜振越偏过头去望向他,祁言面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而嘴唇……
    是被咬破了?
    辜振越眸子微睁。
    “她咬的?”
    祁言没说话,不过辜振越已经了然,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苦?”
    祁言摇摇头,又道:
    “你实在不该,告诉她的。”
    辜振越挑了挑眉,似乎丝毫没有悔意,
    “临弈啊,你走的每一步路,都摆在工工整整的棋盘格里。”
    他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成为你最大的变数。”
    祁言的眸子里尽是无奈,他轻叹一口气,说道:
    “早就是了。”
    …………
    提前散了宴会的祁升带着怒意回到紫宸宫,进了宫便将大袄扔到一旁,在后头的宸妃都被吓了一跳。
    “放肆,简直放肆!”
    宸妃知道他是为季无虞而生气,赶忙上前,又使了眼色唤丘独苏前来。
    “陛下消消气。”
    祁升便不骂了,任由她搀扶着做到主位上。
    不一会,丘独苏便来了,祁升冷瞥了他一眼,不阴不阳地说道:
    “这便是先生说的忠勇之士?”
    丘独苏知道他在为季无虞生气,却也只能埋低了头,说道:
    “臣该死。”
    “你是该死。”祁升冷哼了一声,咬着牙说道,“忠不忠朕是不知道了,这勇倒是挺勇的,都敢直接骑着马来凌霄殿了?”
    说到这,祁升更生气了,拂了拂袖子,指着丘独苏说道:“九黎的王子公主可都在那呢,我大楚的面子何在?朕的面子要往哪儿搁?”
    皇帝之语是金科玉律,难以收回成命。
    丘独苏是不敢让他继续说了,毕竟如今祁升还在气头上,说什么可都有可能。
    他朝宸妃试了试眼色,宸妃心领神会,上前对着祁升巧笑嫣然,说道:“陛下,季大人许是今日喝了酒上了头,一时冲动才……”
    “一时冲动?”祁升正要发作,可一对着宸妃的脸,便收敛了,一甩袖子,说道,“罢了,让她明日来紫宸宫,明日总该酒醒了吧?”
    就季无虞今天那般的疯癫作态,丘独苏只觉得她明日也未必能清醒。
    又朝宸妃使了使眼神。
    宸妃心领神会,自觉开口,
    “可明日陛下不是还要陪妾身去赏花嘛?”
    “赏花不是可以下午……”
    “陛下~”
    “好好好……”
    …………
    总算安抚完了这位方才还在暴怒的皇帝,丘独苏揉着太阳穴出了紫宸宫,守在门口的木泊上前询问情况。
    “回去再说吧。”丘独苏摆摆手,可说是这般说,走了几步又忍不住抱怨,“好在只是罚了俸……一个一个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木泊闻言,便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丘独苏敏锐地察觉出了,挑了挑眉,问道:“有事?”
    “嗯。”木泊说道,“和季大人有关。”
    “什么?”
    丘独苏听到“季大人”这三个字,头便又痛上几分。
    木泊凑到他的耳畔,低声说道:“咱们安在户部的眼线,和属下汇报,据说察院最近似乎在调查济民堤一事。”
    “济民堤?”
    丘独苏眸色沉了沉。
    这是江南这么多年,最重要的一项水利工程,本该是益国利民的大好事,可其中牵扯了多少人的利益,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
    “她在查?”
    木泊点了点头,丘独苏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
    “有什么情况都给我汇报。”
    “是。”
    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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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季无虞顶着黑眼圈来了御史台,刚踏入都厅,本还窃窃私语的人都纷纷背过去,季无虞皱了皱眉,又转身走到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