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季无虞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心头涌上一阵带着痒意的酥软。
    吻毕,祁言涣散的眸子逐渐清明,他笑意愈浓,认真地说道:
    “不要苛责自己,是我心甘情愿,所以罪皆在我。”
    …………
    “是她告诉你的。”
    祁言瞥了他一眼,“是本王自己查的。”
    和自己所想不同,丘独苏忍不住皱了皱眉,转而又问道:“那她怎么办。”
    “你放心,有本王,定会让她清清白白地走出大理寺狱。”
    清清白白……
    因着这四个字,丘独苏不由得想起此前宸妃和自己提到过,季无虞知道当时入狱准备了死囚来帮她假死,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顶着一个本不属于我的名字去过这一辈子,而让季无虞去死在冤屈之下,这不叫活着。”
    顶着不属于自己的名字……
    虞妩。
    丘独苏再一次想起来了这个他为季无虞拟的名字。
    那时他送季无虞进陆府,为求她安全教她隐去自个身份,她很乖,规规矩矩三年,就连手眼通天的楚明帝也不知道陆府里藏着季瑾淑的孩子。
    可温玦却告诉他,那三年她并不好过。
    他好像是那会才忽然想起般,自己这个徒弟,其实是一个对真实的执着几乎到了无法斡旋的余地。
    而他曾在下了朝会的途中,见着季无虞与几位朝中官员谈笑风生,连其中有一位对她并不喜欢之人,也是满面微笑。
    如此八面玲珑,丘独苏却高兴不起来。
    她这般的气性,谁敢说不是就是在陆府那几年给磨出来的呢。
    而自己竟然在这之后,再一次不顾她的清白,又一次伤害了她。
    丘独苏又想起,那日大殿上她曾怒斥储佑嵩说若是存心栽赃,没有做过的事要想自证清白该有何其艰难。
    而这般艰难的事情,祁言为她做过数次。
    “这便好。”
    丘独苏心里不知是怎么滋味,只觉得悔意在自己腹中翻江倒海,他拂了拂袖子正打算离去时,祁言伸了只手按住了丘独苏的左肩。
    其力度之大,丘独苏都忍不住震惊。
    “中过乌水藤之人,能活命不说,竟还有如此功力,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祁言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只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丘独苏,本王不管你回郅都有什么目的,可若是但凡有危害我楚朝社稷之事,即便你是她的师父,本王也不会手下留情。”
    丘独苏却毫不在乎他这话里的胁迫之意般勾了勾唇,“那摄政王大可试试,能不能动我。”
    他伸手将祁言按在自己肩头的手扒下,径直朝宫外走去。
    在一旁本紧张兮兮生怕这二人打起来的白缨走了上前,附耳说道:
    “王爷,淮济进宫了。”
    …………
    紫宸宫内。
    祁升将所有的人都清了出去,自己一个人摊在椅子上思考着丘独苏方才的话。
    一点真相,一点修辞,再加一点煽动之语。
    已足以让这位帝王对自己的老师,彻底离心。
    只是接受这个丘独苏营造出来的“事实”,他还需要花些时日,正当他打算唤张德贵来召宸妃时,张德贵却先一步入了殿内。
    “陛下,淮大人来了。”
    祁升神色微变,“快快请进来。”
    “臣淮济,见过陛下。”
    “爱卿请起!”祁升走了上前,将淮济扶了起来,却见着他手中好似拿了什么,不由得皱眉问道,“爱卿是有何事啊?”
    淮济站直了身子,又朝祁升躬了躬,“陛下,臣今日前来,是受家师所托来给陛下看这个。”
    祁升接过,仔细一瞧,是零零散散的一些文稿,有策论也有诗词,“这是……?”
    “这些均为季无虞,季大人过往在煮粮庵所写手稿。”淮济认真地解释道,“师父清楚,想要还季大人的清白,难如登天,这些手稿不过是想要证明,季大人确有肆应之才,对于捉刀弄假的勾当,从不屑于,还请陛下明察。”
    祁升眸色暗了暗,把那些文稿随手丢到了桌上,“想要证明她的清白并不难,考生原稿礼部贡院均有存档,将其字迹比对一番便可知扶子胥有没有给她代笔。”
    淮济面上却没有欣喜之色,而是静静地等着祁升接着说。
    “只是你师父自朕登基之后,朝会朝会不来,就连除夕宴,朕三催四请也还是告假托辞,如今他闺女有难反而忙不迭地来宫里为她求情了?”祁升话中有怨,这些年对温玦的不满都尽数发泄了出来,“朕不是不知道他这些年忙着著书立说,可他毕竟是朝廷的职事官,头上还有太傅之名,这般不作为,你要朕如何看他的面子放过季无虞?”
    “陛下。”淮济头埋得更低了,“师父这些年闭门不只是因为写书,更是身体实在有恙。”
    祁升有些震惊,“病了?”
    “是啊。”淮济深叹一口气,“师父一直有病在身,又是个操心的命,为我大楚日夜殚精竭虑不说,也为煮粮庵的这几个徒子徒孙而焦灼,唯恐我们几个对陛下不尽心。”
    祁升微皱了皱眉,淮济见他听了进去便接着说:“臣自拜入煮粮庵那天起,师父便教导臣万事定要以陛下为先,臣一直牢记于心。”
    淮济忠君一事,祁升自然清楚,只是他未可知这……居然是温玦嘱托的。
    “那你师父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静心疗养这么些年,想来也该好得差不多了。”淮济话语里带了暗示,“想来不久便能回朝了。”
    “太傅要回朝?”祁升大惊。
    朝元年间,楚明帝对温玦一直是景仰有加,也不是没有下过委札请回朝上,也偏偏他还只愿窝在那国子监里做个讲师,传经授道。
    哪怕是给了太傅的殊荣,温玦也是不理政事。
    而如今竟然肯为了自己而回朝?
    祁升大喜过望,他揽过淮济的肩膀,着急忙慌地说道:“太傅何时能回朝!?”
    “至少也要等到季大人出狱之后吧。”淮济叹了口气,“师父因为季大人的事情,这几日都茶不思饭不想的,唉……”
    “季爱卿如此才学怎可会有在文章上作假一事?”祁升赶忙唤了几声“张德贵”。
    “诶诶诶,陛下,老奴在!”
    “你去和晁祯之说一声,季无虞的案子给朕全力去查,这几日就要出结果!”
    见自己目的达到,淮济在心中,勾了一个笑。
    第120章
    | 120
    季无虞刚一出狱,便远远地瞧见了祁澈,刚想要招呼一声时,便听见本领路的二人在后头窃窃私语。
    一人朝自己吆喝,“大人慢走,下次再来玩啊!”
    一个拉过那人,斥道:“喊那么大声你不要命啦?哪儿有你这么说人的!”
    “你不知道,这位大人一来,那使银子的人就多了,打点得那叫一个妥帖,这牢坐得……我估摸着比做官都香!”
    他虽是偷偷摸摸说的,可季无虞却听了个遍,她故意后退了几步到这二人面前,挑了挑眉道:“怎么,还想我多来几次啊?”
    “不不不,不敢!”
    “什么多来几次?”
    季无虞正要回话,又听见身后有人声传来,回过头去,果真是祁澈。
    “没什么啦,逗趣两句罢了。”怕他再追问,季无虞赶忙换了话题,问道,“澈澈怎么来了,今日没有差事在身?”
    “姐姐出狱,澈儿自然要来迎接的。”
    “出狱”这两个字一说,季无虞总觉着自己和犯了多大事一样。
    季无虞捏了捏他的鼻子,“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有什么好庆祝的呀。”
    本是打趣之语,谁知祁澈当即脸便瘪了下来,“这几日听说姐姐被关到这大理寺狱中,澈儿心里好生担忧,确又实在不知能帮上什么忙,好在姐姐最终还是洗刷了冤屈,否则……澈儿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话说得,祁澈仿佛要哭了一般,季无虞赶忙揉了揉他的脑袋,“澈澈还小呢,等澈澈长大便有能力来保护姐姐啊。”
    祁澈顿时笑颜逐开,他拉着季无虞的手,摇摇晃晃地,总是让季无虞想起之前在王府的时日。
    淮济是个极其严厉之人,对待祁澈不仅仅是学业,甚至是日常行为规范都一丝不苟,唯恐其出现差错。
    不过淮济对自己倒是,要不拘束些,有时候她犯懒不愿做功课,淮济也不会过分苛责。
    季无虞曾私底下旁敲侧击地问过淮济为何对她二人态度不同。
    淮济只是笑笑,说他这是因材施教。
    “无虞姑娘是不羁之人,唯有辽阔的天地才能任你放旷,那些礼教规矩,是锁不住姑娘的。”
    “可我瞧着澈澈,也不是情愿受到拘束之人呀。”
    淮济闻言,似乎有几分无奈,他叹了口气,说道:“可他是皇家子弟,是永乐世子,这名头虽好,但不能真的一辈子都贪图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