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谢昭野身子一僵,干巴巴地清了清嗓子,生硬地把坐的位置挪了挪,离琴姬远一点。
    但在江烬梧眼里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咳,那个,我——”
    江烬梧:“闭嘴。”
    谢昭野:“遵命!”
    琴姬用帕子捂着唇无声笑了笑,一双秋水美人眸瞧一眼谢昭野,又看一眼江烬梧,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啊,又来一位龙章凤姿的公子爷,奴家这一品楼还真是蓬荜生辉。”
    江烬梧眸子扫了扫,轻轻掠过笑容僵硬的谢昭野,落在白蕴淳身上。
    白蕴淳都快被吓哭了,一个激灵爬起来,“表哥,我再也不敢逃课了!”
    “两个时辰马步,功课再加一倍。”
    白蕴淳直接腿软:“表哥!!!”
    “三个时辰马步,两倍功课。”
    “别!别加了,我知道了,会乖乖受罚的。”
    “来人。”江烬梧抬抬手,“送小公子回府。”
    白蕴淳蔫了吧唧被江烬梧带来的装着便服的亲卫护送回敬国公府。
    谢昭野见状迅速起身,“啊!那我们也走吧?”
    江烬梧扯扯唇角,泛起一抹带着丝丝凉意的弧度,“你不是很喜欢在这里喝茶听曲吗?急着走做什么?正好我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劳谢大人带我见见世面了。”
    江烬梧打定主意,自顾自在原先白蕴淳的位置上坐下,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盏茶,茶香四溢,江烬梧笑了声,“不愧是一品楼的招牌,这壶一品茶确实配得上享誉上京的名头。”
    谢昭野:“你若是喜欢,我明日给你送些去,你什么时候想喝了,随时都能唤我去烹茶。只是这地方多得是京里的大小官员光顾,你被瞧见总归不太好,我看咱们先走吧?”
    顿了顿,谢昭野又说,“这上京好玩的地方多的是,等我们放完灯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如何?”
    “你急什么?”江烬梧眸光清浅,淡淡掠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这里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朝廷的大小官员都来得,我怎么就来不得了?”
    “坐下,喝茶。”江烬梧道。
    第7章
    江烬梧又看向琴姬,“劳烦姑娘,咱们谢大人平日爱听哪位乐师的曲子,请上来奏上一曲吧?”
    琴姬是个聪明人,隐约已经猜到江烬梧的身份,但贵人不明言,她也不可能去拆穿。
    “要说谢大人最爱的乐师那倒是不好找,大人每回来咱们一品楼喊的乐师都不一样,不若琴姬托个大,为公子弹上一曲?”
    江烬梧神情淡淡,“可。”
    琴姬立刻带人去她房里把她的琴搬出来。
    可惜的是,江烬梧到底无缘听这一曲。
    “咻——”
    一只箭直直往江烬梧身上而来,最后射落了江烬梧手中的杯盏。
    仿佛一个信号一样,数十个黑衣人不知从哪个方向闯进来的,谢昭野瞳孔一缩,快速同刺客缠斗在一起。
    好在江烬梧带来的几个亲卫反应及时,一听到动静就夺门而入。
    “保护殿下!”
    刺客显然是带着见血的任务来的,与谢昭野对打时格外凶狠,刀刀致命,为首的人听到那声“殿下”后,眼中寒光一闪,刀锋瞬间调转砍向江烬梧!
    但江烬梧可从来不是什么软柿子,更不是文弱书生,随手拾了把剑,三两招之后,便一剑送入了刺客的心口!
    剩余两个活口见此情形,刺杀不成转而逃跑。
    谢昭野眸光闪烁却没有要追的意思。
    江烬梧也抬手阻止了即刻要追出去的亲卫。
    “殿下可有受伤?”谢昭野沉声问。
    江烬梧问他,“身上带帕子了吗?”
    谢昭野抿了抿唇,递上一块素白的帕子。
    江烬梧接过,面不改色地擦干净脸上溅上的几滴污血。
    “殿下——”
    江烬梧没有看他,环视一圈,捡了把干净点的刀,手起刀落,手臂上就多了一道再深一寸便可见骨的口子。
    “殿下!”谢昭野根本来不及阻止,见他自伤,神色十分骇人,“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江烬梧笑了声,“这句话该孤问谢大人才对吧。”
    “谢昭野,你若是想做什么,可以直接和孤说,阿淳年纪小,不仅信赖你,还是白家残存的唯一血脉,你懂孤是什么意思。”
    江烬梧很少真的对谢昭野发火。
    因为失血的缘故,唇色有些白。
    谢昭野不似往常总带着调笑,眸色沉沉,是与他素日里完全割裂的阴翳。
    “我知道你看重白蕴淳,我既然带他来了,就有把握不会让他伤及性命。”
    江烬梧冷然,“谢昭野,在你眼中,所有人只分为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可孤不是。”
    谢昭野微哑,片刻后,“我是利用人利用惯了,你若不喜欢我这样,罚我就是,何必自伤?”
    “你大费周章选在这个权贵高官云集的一品楼,不就是为了在遇刺的时候扩大事态吗?但太子的表弟遇刺,哪里有太子本人遇刺更骇人听闻的?”
    江烬梧面无表情吩咐亲卫,“让上京府尹和皇城司联合追查孤遇刺的事,封锁城门,严加排查进出城门的人。”
    “另,让工部谢昭野同步追查。”
    这些亲卫都是江烬梧的人,也不怕他们泄露出去。
    “遵命!”
    江烬梧掩下眼中的失望:“路给你铺好了,想查什么尽管去。”
    谢昭野的拳头蜷了蜷,“先去包扎伤口。”
    “不必,宫里有太医。”
    但江烬梧刚说完就被谢昭野强行抓着去包扎。
    谢昭野要单独给江烬梧包扎,琴姬也明了看来是不用去请大夫了。正好江烬梧身份特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本来是打算今晚去放天灯时再同殿下说的,没想到殿下今天这么早就出宫了。”谢昭野仔细地把江烬梧手臂上的血一点一点擦干。
    江烬梧这刀划下去时好像真的一点害怕都没有,又快又恨,仿佛不是割在自己身上。
    谢昭野幽幽盯着那刀伤,拿起伤药一点一点上药。
    药粉碰上伤口时,江烬梧的眉心蹙了一下。
    谢昭野有点紧张,“疼吗?”
    江烬梧:“没有。”
    谢昭野想,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
    偏偏谢昭野拿他没办法。
    “从我回朝后就发现府邸周遭总有眼线探头探脑,除了办差的时候,走到哪都有人盯着,怕是我突然回来,有人坐不住了。”谢昭野跟他解释,“说到底,我只是个小官,不至于才回来就这么惹眼,但所有人都知道,我谢昭野是殿下你的人,只怕有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殿下如今地位稳固,但也架不住有人虎视眈眈等着作妖,既然臣回来了,又有人迫不及待,臣便想着找个机会给秦家找点麻烦,纵不能立刻除掉这绊脚石也要折一双羽翼下来。”
    “秦固安在朝堂几十年,这只老狐狸最懂什么叫伺机而动,派人盯梢做得出,但直接派人刺杀……以他的谨慎,绝对不会做得这么直白。”江烬梧道。
    “殿下这几天看来是不太得闲了。”谢昭野笑笑,“殿下还不知道吧,臣昨日让五皇子带匠人去勘察皇陵了。”
    江烬梧半眯眸子,“皇陵的修建出问题了?”
    “这几天天气回暖,积雪融化,皇陵被渗透了,有不少积水,工匠怕耽误工期,欺上瞒下,本来是想紧急补救,没想到反而让最近两个月的工程都废掉了。”
    江烬梧半眯眸子,“阿乾没发现?”
    “他初入官场,大道理或许懂一些,可这些需要亲力亲为去仔细勘察的东西,可玩不过那些下级想欺上的人。”谢昭野又补充道,“不过殿下放心,臣留了补救的方案,不会影响皇陵的工期。”
    谢昭野勾唇,“臣故意泄露了这件事,让秦家误以为我会以此为把柄来拿捏五皇子,威胁秦家。”
    江烬梧蹙了下眉,“即便如此,秦固安也知道轻重,他可能会在官场上为难你,但刺杀朝廷命官这种一旦失败就相当于往你手里递刀子的行为,他再蠢也做不出。”
    “他这种官场老油条自然做不出。”谢昭野有些轻蔑,“可一个视儿子为命根子的母亲呢?”
    秦贵妃本来就宝贝江钰乾,一心想推他做太子,在江烬梧地位稳固时一边痛恨他又一边生怕他会对江钰乾动手,这种时候,前几年一直作为江烬梧左膀右臂,帮着他先后除掉了三皇子四皇子的谢昭野回来了,且还即将对江钰乾下手……
    “秦贵妃确实不如秦固安老谋深算,但她身边也一定会有秦家的人时刻提点着,动用秦家死侍这种事情,秦家的人不可能不先劝着。”江烬梧皱眉,反应过来,“你在秦贵妃身边放了人?”
    这种事情,谢昭野做得到,也做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