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轰得一声巨响,仿佛世界都在电闪雷鸣。
    隔离带被撞飞数十米,车前盖直接凹陷出巨大的坑洞,雾蒙蒙带着颗粒感的白烟从残缺的钢铁车身里向上升腾。
    空气里燃起刺鼻的汽油味道,汽油贴着车轮泄露出一条扭曲蜿蜒的小溪。
    哪怕是有安全带束缚的情况下,池见青整个人也猛地向前飞出去,撞在气囊上,却还是挡不住撞了一脸的血。
    顾不上查看自己的情况,池见青赶紧解开安全带,冲下车检查虞琅的情况。
    虞琅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剩胸膛还有一些微弱的起伏,像将死之人。
    池见青捏着一颗心靠近,结果却发现虞琅只是躺在地上,望着白茫茫起了雾的天空,平静地赏景。
    虞琅在看见池见青生龙活虎时,翻了白眼。
    池见青站在虞琅的身边,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快要折成锐角,整个人往下折叠,只是为了更加接近虞琅。
    虞琅的手臂高举,抬起来,瞄准池见青的脸。
    没气没力地赏了人一耳光。
    “酒好喝吗?”
    池见青扣住虞琅的手,不让人收回去。
    “不好喝。”
    虞琅歪头,看了眼不远处冒烟的豪车,不满意地呛声:“你怎么没一头撞死呢?”
    池见青面无表情的脸上滑下两道血淋淋的红痕,脸上的伤口在遭到二次冲击后又开始发作。
    像一面干净镜子,出现疮痍裂痕。
    “我一定要是死的,你才会满意吗?”
    虞琅的巴掌变成警告地指着,食指竖的笔直,像警戒棍似的隔空点在池见青的脸上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一副我又在刁难你的委屈模样。”
    虞琅的声音很硬,硬得像一棍子打在池见青声带上。
    池见青跪了下去,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被压缩在了一块拥挤的小黑屋里。
    镜子还在往里裂,但却发不出声音。
    池见青只能托起虞琅的上半身垫在自己的腿上,两只温热的苍白大手轻轻地落在虞琅的头发上,小心翼翼地抚摸,像在给一只小猫顺毛。
    场景一度变得万分荒诞。
    一辆超速的摩托车在地上划得稀碎倒在百米之外,还有一辆深黑的豪车撞破隔离带以后一头冲上树干,就在两人十几米的距离外,呲呲漏油还冒烟。
    但凡现场有一点火花,轰轰烈烈的爆炸就会一触即发。
    就在这样一个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危险地带里,两个男人却坦然地躺倒依偎。
    虞琅躺不住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揪着池见青的衣领,把人压倒在地,整个人跨坐在池见青的腰腹上。
    左手揪衣领,右手掐池见青的脸,他撕破脸皮狰狞地质问池见青。
    “你喝了别人送上来的酒,你不是会拒绝吗?为什么不拒绝他呢?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一边说着我们不认识一边又去接受别人的讨好?”
    “池见青!"
    “嗯?”
    “你好手段啊!是想看我在意你吗?”
    "…………"
    “那你成功了,我现在真的很不爽。”
    第20章
    虞琅不给池见青回答的机会,而是换了姿势,两只手拢在池见青的脖子上。
    往下掐。
    每一根手指都恨不得插破池见青的人皮,往皮肤深处掏干血液。
    不给池见青回答的时间,虞琅恶狠狠地咒骂:
    “我要掐死你!”
    火大的不行,甚至把嘴里嚼到没滋没味的薄荷叶往外吐,啐在池见青的脸上。
    池见青站着的时候上半张脸时隐时现在墨色碎发里让人捉摸不清,现在躺着额前碎发倒下,把这张阴晴难明的脸完全暴露出来。
    倒叫虞琅看清了池见青眼中的沉溺。
    他的脖子不是脖子,是和虞琅的肌肤相亲。
    他的痛也不是痛,是和虞琅性欢愉的一环。
    “你为什么会爽?我说我现在很不爽。”
    虞琅瞪着池见青,他的双手不再施力,而是像项圈狗链,圈在池见青的喉咙上。
    他向面前这条庞大的巨物发出意义不明的指令。
    非人的庞然巨物的回答必然是:“我该怎么做?”
    他迷茫地望着虞琅,眼神里依旧是仰望着的痴爱,期望主人能给自己下达一个明确的指令。
    “怎么做?是你攻略我,不是我攻略你。”
    虞琅的手跟枪一样对准池见青。
    “你还好意思问该怎么做?这种事情你都做不好,你谈什么喜欢我?”
    “我真的很生气,你太蠢了。”
    谩骂脱口而出。
    其实虞琅也没有多生气。
    他只是在故意的发脾气,然后堵住池见青情绪所有的出口,玩弄感情,看对方迷茫地在原地打转,撞破头找不到出口。
    跟逗狗似的,太好玩了。
    池见青脸上的疮痍扩大了地盘,上半张脸都泡在猩红里,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瞳,迷茫但又全神贯注的盯在虞琅身上。
    眼白几乎不存在,像两颗腐朽山石。
    “我该怎么办?”池见青再一次提问。
    虞琅想到了一个极坏的点子,并脱口而出:
    “你要不把心肝脾肺脏都从你这具烂皮囊里掏出来洗干净?我知道你可以。”
    池见青的瞳孔猛然放大,眼眶里几乎只剩下黑色的瞳孔在惘然战栗。
    “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已经告诉你办法了,至于做不做那是你的事情。”
    虞琅的手成了刀,点在池见青的喉咙正中央,笔直一条线下去。
    “爱我,就是很痛苦的事情。”
    虞琅理直气壮地驳斥,驳斥池见青那零星一点的理智。
    “如果你忍受不了,大可以离开,我没有逼你留下。”
    池见青脸上的裂痕像活了似的,扩大,崩坏,污血越积越多。
    池见青也越来越像死了一样。
    “不要用那种我在虐待你的眼神看我!是你自己选择的我,我没有义务为你的一厢情愿负责。”
    虞琅的手还在点,数落池见青身上不多的错。
    尖锐的话语像钳子一样插进池见青身上的裂痕,使劲往外扯开。
    池见青的表情从痴狂一点点冷却,成了麻木,大有要转向痛苦挣扎的迹象。
    即便如此,他的手还是死死的钳住虞琅的腰。
    虞琅趴在池见青的身上,不遮掩地露出恶劣的狞笑。
    他就像恶魔,贪婪地汲取池见青身上开裂的痛苦。
    “是你喝了别人的酒,是你有错在先,惹我生气是你的不对。现在是我给了你一次机会,我还允许你待在我身边,你应该感恩戴德的谢谢我才对。”
    虞琅的身体挺得直直的,仰着头,视线下垂,眼神半眯。
    他这一刻的神情的确很像神明,但不是什么正经神。
    他更像一个引诱人的邪神,如一条扭曲的蛇缠绕在高高的枝丫间,傲慢地吐出蛇舌,投去看轻的藐视,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吩咐:
    “说谢谢我,说你爱我,说你永远永远都不会背叛我。”
    池见青完全地痴迷于虞琅的一举一动。
    像中了蛇毒一样,迷幻的神志不清。
    “谢谢,我爱……”
    池见青的话说到一半,剩下半句被虞琅掐着脖子掐死在胸膛里。
    虞琅脸上狞出笑:“说爱我,你还不配。”
    虞琅就手握煤气灯的开关,他时紧时松,逼得池见青理智的火苗时大时小,在虞琅的控制下不稳定的发抖。
    池见青的崩溃是必然的。
    他脸上的伤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像一面被石头砸得四分五裂的烂镜子。
    猩红的镜框里只嵌着最后几块碎片,它们仍在苦苦维系镜子的存在,但显然也是踩在崩溃的边界线,快要崩塌。
    “你怎么掉眼泪了?”
    虞琅抬头望天,伸出手,“哦,原来是下雨了。”
    天上开始下小雨,虞琅提醒:“我要走了。”
    他抠开腰上的手,站起身向市区的方向走去。
    空气里弥漫的汽油味因为下雨的缘故淡了一些,但引擎冒烟带来的焦味还是挡不住刺得人头发晕。
    池见青追了上去,像影子一样寸步不离的跟着虞琅。
    虞琅停下脚步:“你不能跟我一起走,我还没有原谅你。”
    “我会照你说的做。”
    “那你做,我看着你。”
    因为虞琅一句话,池见青在浑浊的空气里把自己伤的惨无人样,几乎到了毛骨悚然的地步。
    什么理智和自尊,不存在的。
    池见青无底线的讨好虞琅。
    但等到池见青去看虞琅的时候,虞琅已经踩着马路边走出去几百米。
    风灌进胸膛,虞琅张开双臂肆意拥抱,惬意呼吸。
    至于池见青?他又不在乎,不过是一个玩具,就算被玩坏了也很快会有新玩具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