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转身,还是不转身,是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腿好细好直,适合……架在肩膀上。”
    床缝外不怀好意的凝视还在继续,甚至已经开始讨论起体位。
    虞琅煞白的脸红透了,着急忙慌地转头想去看是谁在编排他。
    砰砰——
    虞琅在转身时没注意到床底狭窄,脑袋在转身里昏沉一下,砰砰撞上床板。
    “哎哟,痛!”
    虞琅捂着脑袋,一边揉着起了包的脑袋,一边接着往外转身,直到他把眼睛放在缝隙的一线光里。
    “你说什么呢?你都没在床底看我!”
    外边的人没想回虞琅的话,他强硬地命令:
    “出来。”
    “我才不出来,有本事你进来抓。”
    “不出来我就……”
    虞琅心底一紧,那人不说,虞琅忍不住追问:“你就怎么样……?”
    对方不回答,只露出半截小腿在床缝边。
    没蹲下,没弯腰,站得笔直。
    隔着头顶的床板,虞琅都能感受到头顶投下来的强烈凝视。
    对方似乎真的隔着床板把他的身体看完了,才会那么自然的说出屁股好翘,腿好直之类的话。
    这样具有恐怖洞察力的大佬,真的是我在这里躲着能躲掉的吗?
    会不会越消耗大佬的耐心,等会被抓出去受到的毒打就更恐怖?
    要不投降吧?
    趁对方还没采取强制措施。
    虞琅心底就跟压了块石头似的,越沉越深,压得脆弱的河床发出濒临拆解的嗡嗡解离声。
    “别杀我,我、我出来就是了。”
    男人什么都没表示,就把虞琅唬得一愣一愣。
    虞琅怂了吧唧的贴地爬出来,一边爬还要一边出声稳定外面男人的情绪。
    “我现在就出来,你可千万别把我怎么样,我没什么可给你的,我很听话,我可以陪你睡觉。我很漂亮的,你见到我你就不会想杀我了,真的不是我在自恋,你会对我满意,真的真的。”
    隐隐约约,虞琅听到头顶的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听不出恶意还是善意。
    让虞琅又无端端地浑身抖了一下,脑袋再一次撞上门板,疼得嗷嗷两声。
    顾不上喊疼,还得接着往外爬,伏低身子彻底钻出床缝。
    虞琅的手掌早就擦破了皮,爬进床底的时候还没感觉到痛,现在肾上腺素的作用消退,痛感立马成倍的往掌心里钻。
    掌心就跟长了无数只虫子似的,虫子正用着尖锐的足往皮肤深处深挖,恨不得一个冲刺钻进血管里吮吸,把所有的经脉都用嘴巴咬断似的。
    没地方可让虞琅委屈喊疼。
    他把自己的情绪收好,把双手背到身后去,然后老老实实地向面前男人道歉:“你别生气,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商量。”
    虞琅从床底爬出来的时候,池见青瞧着他,心疼地一时间连呼吸都乱了分寸。
    满身的伤,身上衣服几乎不能算衣服,只能说是挂了块布,闻上去是重重的灰尘霉味,还有廉价的肥皂香精气味。
    虞琅低着头,不敢看池见青,也就错过了池见青的变脸时刻。
    虞琅始终把头埋得很低,两只手一直在背到身后去,左手勾右手,藏在背后来回扣弄手指尖。
    按照剧情节点。
    在虞琅眼前,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富贵男人大概率就是来报复他的。
    就算这个世界司法完善,就算不杀了他,多少也是要断条腿、断只手,付出些代价、受些苦的。
    借着余光,虞琅打量了下面前男人的四肢和躯干。
    很快作出定论:打肯定打不过,反抗无门。
    眼下“池见青”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但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做出自救行动。
    那就是——
    色诱!
    虞琅向前扑通一个假摔。
    正正好好摔进男人的怀里,男人也不抗拒,自然地将他搂紧。
    虞琅躲在男人的怀抱里,仍不死心地用余光贴着身体边缘向四周扫去。
    这也穿西装,那也穿西装,看来看去都没有看到他那穿得破破烂烂的“池见青”。
    “池见青”似乎抛下他跑掉了。
    怎么会?
    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应该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先拖延时间,再等等。
    虞琅揪着怀抱男人的衣角擤了鼻涕,眉眼装乖地低下去。
    只闷闷地哀求:“我怕疼,不要打断我的手脚,然后……然后你要戴套。”
    男人没有回应他。
    因为男人也和他一样,正在焦急寻找那位小三的存在。
    看来那个小三似乎也明白自己做的是亏心事,所以在正主到来的瞬间,把虞琅丢在这里,一个人跑掉了。
    小三就是小三,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一想到小三自知理亏先跑路,池见青就觉得浑身舒坦。
    池见青环过虞琅肩膀的手更加用力地收紧,甚至快要把虞琅完全挤进自己的胸膛里,不给虞琅呼吸的空隙。
    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稍微弥补一下他那患得患失的心。
    池见青手底下那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们见状,立马识趣地互相给了个眼神,整齐划一且无声地退出房间。
    池见青把脑袋埋进虞琅的颈窝里,痴迷地低声倾诉:
    “我继承了虞家的一切,包括你。”
    这话到了虞琅脑袋里,可就警铃大作。
    什么意思?
    是暗示被当成债务打包卖给这人了?
    还是想说以后要给他当牛做马做鸭子的伺候吗?
    啧。
    太坏了啊。
    两个人完全错了频道,却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自然而然地把话往下说。
    有些话从恋人嘴里说出来是调情,从仇人嘴里说出来叫性骚扰。
    “下次不要再躲床底了,你趴在那的时候,屁股对着我一晃一晃的,我一说话屁股就抖一下,好色情。”
    说话时,池见青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结果在虞琅的颈窝里吸了一口纯正的灰尘味,呛得咳青了半边脸。
    抱虞琅的手也在咳嗽里不由得松开,落在胸口频频排气。
    虞琅快速地从男人面前撤走,贼亮的眼珠子开始在房间里寻找趁手的武器。
    他打算就像对待上个世界的老板一样,抄家伙,打得面目全非,然后再跑出去。
    到时候池见青一定会在外面接应。
    虞琅抱起椅子摔在男人身上,没什么用,椅子散架男人还纹丝不动。
    虞琅向后跌了一步,慌乱地四处寻找更硬更重的东西。
    烟灰缸!
    虞琅冲到电脑桌边一把举起,然后揪住池见青的衣领,把人撞到墙上去。
    墙壁轰轰,垮了好几层白灰的墙皮,哗哗啦啦往下掉,掉了两个人一身。
    顾不得拍开身上霉臭的墙皮,不等池见青作声,烟灰缸直挺挺砸上去。
    砰地一下,声响跟火炮似的炸响。
    一下不够,虞琅还多打了两下,烟灰缸上传回虞琅手腕的震感让他的手臂好一会都没缓过来。
    “老板?什么情况?”门外守着的保镖们发出警惕的声音。
    池见青环住虞琅的腰,后脑顶在墙上蹭出一块块的猩红痕迹。
    他顶着一脸的血,轻松笑笑:“调情呢。”
    “好的,抱歉,打扰了。”
    保镖们识趣退下。
    “你有病啊?!”
    池见青的下颚向后高高地抬起,眼睛半眯着,笑意明显:“有啊,相思病。”
    但池见青没想过的是,虞琅比他矮了一大截。
    这么明显的迷恋表情,从虞琅低低地视角看去,就是动物园高高在上的观光道里游客投下来的戏谑。
    虞琅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池见青就是傲慢轻蔑的游客。
    “我看你是想死!”
    虞琅发出爆吼声,全然顾不上撕破脸皮带来的后果。
    池见青轻而易举地拿住虞琅的手,掐在手腕上的大拇指按住手腕正中央的软肉,往下重重一压。
    虞琅的身体瞬间脱了力,尖叫出一声高昂的“痛”,烟灰缸应声砸落在地。
    紧接着一个转身,虞琅的双手被压在背后的同时,他的身体毫无保留地顶在老旧的墙壁上。
    拉链刺啦声气,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腰下部位一凉。
    虽然是夏天,但胯部诡异地凉飕飕的,像是它们意料到接下来要遭大难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放开我!”
    “就喜欢你这个劲劲的感觉。”
    虞琅砸在池见青脸上的狠劲,全都一报还一报地还在自己身上。
    每一下力道都不轻,恨不得要把虞琅凿进墙壁里。
    他上半身紧贴着墙壁,把上面的墙灰几乎蹭了个干净,胸口的肉红了一大片,但又因为蹭上墙灰的原因,胸口的颜色就跟没解冻直接上锅煎的烙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