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她吐出一口气:师姐的幻境是何?
    黑雾一愣,不敢立刻回答,消无声息地转向裴依宁。
    它的命就在对方的一念之间,说与不说,应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它都要听从这人的。
    哪里还有半分初次被扔入瓶中前的垂死挣扎。
    云榆:我问你,你看师姐做什么?
    黑雾还是不说话。
    裴依宁:说就是,我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直说即可。
    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而不是做了什么。
    黑雾算是个精怪,一听便明白了。它转回云榆的方向,避开它化作对方模样挑逗裴依宁的事:她的幻境中,有一只小刺猬,还有你。
    云榆诧异:小刺猬,我?
    小刺猬是她。
    师姐在幻境中遇见的都是她。
    师姐的欲念也是她。
    那么,这份欲念究竟是什么,云榆将黑雾牵扯下,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眉心拧紧,片刻后,问:什么是欲念?
    黑雾理所当然地回复:当然是您想得到的人或者物。
    云榆:原来如此。
    她想得到师姐,师姐也想得到她。
    这就是她和师姐的欲念。可她和师姐已然是最亲密的关系,又何来的得到与否。
    她不禁想到了那个吻,她想要加深,继而继续行进的吻。
    黑雾被拽回到瓶中,刺耳的吵声随着瓶塞盖上的刹那寂静。
    裴依宁随手丢过瓶子:还有什么疑惑吗?
    云榆缓而慢地摇头:暂时没有了。
    裴依宁道:过来。
    云榆走过去,裴依宁拍拍腿,前者自觉坐上去。
    她的下巴被捏住,裴依宁抬起她的脸,护着她的后脑,五官靠近,极快极轻地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
    裴依宁说:这是欲念。
    她轻轻拥住云榆:这也是欲念。
    她额头靠在云榆的肩头,温声细语:欲念是,想和你在一起,只是看着就看开心。它是一种感觉,也是某种行为。但主体目标只有一个。
    她不给云榆过大的压力,现在就已经很好了,慢慢来,一步步来。
    由她亲手领着,教着,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喜悦和满足的。
    裴依宁满足地喟叹声:星星,懂了吗?
    云榆僵硬着身体坐在裴依宁腿上,断裂的神经连接在一起,细密的电流顺着尾椎骨一路向上,她好似明白了许多。
    指骨紧紧绷着,细小的青紫色筋脉突出,她狠狠闭上眼,咬着唇,眼底的混乱逐渐被清明取代。
    所以,她和师姐的关系,是不是像原师姐和风师姐那样,凌驾于更为亲密的关系。
    一层浅浅的膜横在两人之间,只需要轻轻一戳,这层薄膜便能被点破。
    云榆无意识地抠动,虎口处被掐出几个深浅不一的月牙形。
    她徘徊在薄膜外,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懂了。延续不下这个问题,云榆错开目光,师姐,这黑雾如何处置,要放了吗?
    她的回避和转移过于明显,裴依宁弯唇:带回宗内,交由执法堂那边的人处理就好。
    至于后续,全凭执法堂处置。
    云榆嗯了声,趴伏在裴依宁身上。
    温存没能持续多久,突然间,巨大的声响炸裂开,大开的窗户外,数道不同属性的灵力凌空而起,不待云榆有所反应,客栈猛烈地晃动起来。
    噼里叭啦声不绝于耳。
    房内的东西倒的倒,摔碎的摔碎。
    云榆被裴依宁抱在怀中,幸免于难。
    但外层的气流争前恐后地从窗中扑到房内,发丝乱发,糊了视线。
    云榆抹把脸,扶着裴依宁下身:那人又回来了吗?
    她欲要去窗边查看,被裴依宁一把拉回:别过去。
    她在客栈前设置的阵法受到攻击后被强制启动,外面的人短时间内想来是无法打破的。
    房门被敲响,云榆抽出灵剑,步步逼近。
    两位,可还安好。客栈老板关切的声音传来,城主已带人赶往这里,二位莫要惊慌。
    这句话属实有些多余。
    游心带人来又能如何,这座城池若真有实力高强者,何至于因为一团黑雾成为一座空城。
    外面的动静停息,当是无法破坏阵法,加之行踪暴露而撤走。
    裴依宁到窗边,天际有几分尾巴。
    是离开了。
    这些人的实力比之遇见的那位雷属性蒙面者实力低许多,按理来说,在明知她实力的前提下,不可能再派出这些修为低下的人前来。
    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还是这两波人并非一伙的。
    思索间,游心带人赶到。
    裴依宁撤下阵法,那张隐匿在空中的符咒燃烧成灰。
    她关了窗,扭头,云榆正与赶到的游心交谈。
    话过几圈,游心抱拳:二位有恩于本城,我身为本城城主,定要护两位安危。
    她让客栈老板留了间她们隔壁的房间,带着守卫进入其中。
    等她们离开后,裴依宁和云榆出了客栈,四面八方残留着这些人留下的灵力气息。
    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换个地方炼化鬼珠与灵珠。
    这次出来,怎惹得这么多人,裴依宁素来鲜少露面人前,今日遇见主动对她出手的人,比过往几年都多:星星?
    云榆面色阴沉地望着地上被灵力轰成碎片的石子,眼底翻滚着不明的情绪。
    那股死亡的压迫如潮水般袭来。
    又是那些人。
    残留的灵力气息她太过熟悉了,数年不见,还是那些。
    裴依宁沉默片刻,敏锐地发觉云榆情绪不对,是从未有过的戾气。
    方才来的这批人,莫不是云榆认识。
    她揽住云榆,并未过多询问来者的身份:要不要离开这里?
    云榆喉咙酸涩,充斥的燥意被女人简单一句话安抚,她放纵地靠在裴依宁身上,歪头倒去:可以吗?
    裴依宁:当然可以,想去哪,师姐陪你一同。
    云榆咬住舌尖,神经发麻发酸,她压着颤乱的声线,轻咳两声:想回家里。
    不是宗门,是她自幼生活的地方,是她离开许久的,存续最多记忆的地方。
    嗓子被淤泥填堵,胸腔鼓动:师姐,我想回去一趟。
    裴依宁揉揉她的发顶:那我们现在出发。
    离开前,裴依宁上楼与游心告辞。对于她们的离去,游心有心挽留几日,可到底比不过她们离去的坚决。
    云榆御剑而行,操控着灵剑飞行。
    她对于方位灵敏度不够,是裴依宁先用了张传送符,将两人传送回宗门,再由云榆根据记忆中来的方向,折返回去。
    云榆:师姐会不会觉得我笨?还需要先回宗门,才能确定家的方向。
    裴依宁:不会,把我丢到陌生的地方,让我再去另一个地方,不借用任何东西的辨别方向的情况下,我也会迷路。
    云榆好奇:师姐迷路过吗?
    裴依宁失笑:幼时迷路过。
    那时她们几人被宗主丢到一处历练数月。数月对于闭关并不算长,可对于几个只有几岁的孩童来说,未免有些为难了。
    前两个月,她们几人还能老老实实地,可到了后几个月,疲乏感上来,几人不约而同地打算偷溜回宗门。
    但宗主许是料到她们的孩童心性,将人带去那处时,蒙上了她们的感知。
    可这怎么能挡住对回宗门的渴望,几人一商量,估计宗门的方式,一路跋山涉水,结果跑向了反方向。
    还是宗主根据种在她们身上的灵息找到了几人。
    云榆压在心底的巨石因着裴依宁的几句话短暂散开:师姐以前这般鲜活顽皮吗?
    不好好历练,还想着偷溜回宗门,这种事若是出自别人口,云榆定是要怀疑真实性,但裴依宁亲口而言,只剩下趣意。
    自揭囧事,裴依宁选择拉着当时与她一同的人一起下水:想知道当初与我一同的人是谁吗?
    云榆心痒痒地:莫不是杜师姐?
    裴依宁摇头,扶了把云榆:注意御剑,待到灵剑稳定,她继续道,杜师妹与我们差着一定年岁,她入宗不过数十年。
    云榆摇摆:我认识吗?
    裴依宁不藏着,直白告诉她:原师姐,浅念,还有一位是宗主的亲传弟子,你那日在灵丹堂的宴请上应当见过。
    云榆脑海中浮现出一抹清冷的形象,当时杜师姐在宴请结束后,就跑去找那人,说是要去要点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