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话题来到熟知的领域,即便没有黎骥程的点拨,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场子,尽情发挥自己的优势。
    “明盛集团的发家史光辉灿烂,是明家家主明元盛引以为豪的资本,特别要求每位员工熟知。他本人不定期会亲自去公司宣讲,却容不得员工有自己的创業经历,轻则私下嘲弄,重则当众贬损,不是合作伙伴推荐的人压根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
    “明盛的企业文化就是明家的家族格言,每位高管都被要求针对董事长日记写观后感,集团架构更是从上至下都是明家人,多股势力党同伐异,将集团政治进行到底,变成家族内斗的延伸。您如今的困局就在于不姓明。他们面上对您百般器重,实则是将自己的宏图霸业建立在您的殚精竭虑之上,拿您当易耗品和垫脚石。您何必要介入一个家族的纷争,用大好年华,为不值得的人效犬马之劳?”
    明珠说的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住。
    因为她看见了黎骥程将右手食指抵在左掌下,对她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可是为时已晚。
    她在劝说时带了太多自己的主观情感,说得是慷慨激昂,酣畅淋漓,丝毫没有考虑到会不会暴露身份。
    对面的男人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饶有兴味地问:“你好像对明盛集团了解颇深,对我们董事长和整个集团都抱有很大的意见,是曾经在我们集团任职过又离开了吗?”
    明珠后悔失言,对上黎骥程不满的目光,抿紧了唇。
    好在经过刚才的陈词,紧张的情绪都被驱散了,现在她思维敏捷,头脑清晰,很快反应了过来,理智地圆上了逻辑。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毕竟是在同一行业,我们招人的时候会做背景调查,对于竞争对手当然也会去做详细的了解。我并没有带任何的偏见,只是客观陈述了一番我所知道的情况,是真是假您比我更有发言权。我不过是从专业的角度,真诚地为您提供了一个建议,希望您能多加考虑。”
    对面沉默了一阵。
    明珠心生忐忑,心底“砰砰”打起鼓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无法转圜时,对面松了口,开始询问:“其实我当初向宝嘉投过简历,也收到了贵公司的offer,但是当时宝嘉的规模和市场占有率都远不如明盛。今年的形势好像突然逆转了,听说是贵公司请了位高人,挺厉害的。”
    对方口中的“高人”自然而然指的是黎骥程。
    现在本尊就在自己面前,明珠喜不自胜,比听人夸自己优秀还高兴。
    她正喜出望外地准备将黎骥程这个人当作建立情感链接的桥梁,跟对方高谈阔论。
    黎骥程对她摇了摇头。
    她这才意识到对面是在套她的话。
    要是对方存有不轨之心,从她这里获取到了黎骥程的信息,加以利用。
    那么就有可能让他们这边处于被动局面。
    明珠领悟了这点,便机智狡黠地打着哈哈跟对面的男人说:“我们集团也是群英荟萃,您要是来我们这边,不仅有更好的发展机会,还能和我们这边同样出色的同事切磋,一定能愉快相处,共创佳绩的。”
    这一波自吹自擂,自荐枕席,首尾呼应,不忘初心,最终化险为夷,简直得了黎骥程的真传。
    黎骥程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同样笑起来的还有对面的男人。
    对方大概是觉得她年纪轻轻就这么精明聪慧,少有的心思明显却不招人反感,对她的印象不错,愿意接受她的招揽。
    接下来再开口,便问的是“宝嘉”的相关职位和待遇了。
    “我要是有意向过去的话,能简单跟我介绍一下职务和薪酬吗?”
    真的有戏!
    明珠闻言眼睛都亮了,清澈的双眸里泛着盈盈水光。
    她高兴之余又犯起愁,这个她做不了主诶。
    黎骥程像是看出她的为难,在纸上写下了职务和薪酬要她照着说。
    明珠似见到了救星,赶紧望着纸上的字,说出的同时自己做了些许扩展:“采购一部目前有一个主管的职位很适合您。虽然月薪两万五跟您在明盛的待遇比起来略微低了一点,但环境宽松,发展潜力大。采购部总监今年已经五十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退休,相信以您的能力,继任不成问题。”
    对方笑着说了声“好”:“我这边先着手写辞职报告,会尽快给你确切的答复。我的简历你那边要一份吗?怎么给你?”
    明珠赶紧说:“您加一下我微信吧。nnsswsry,年年岁岁万事如意。”
    男人又笑:“这微信号很好记。”
    应该是搞定了吧。
    明珠挂断电话,看向黎骥程,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眼神。
    她还以为是自己在跟对方沟通的时候,对话和氛围过于暧昧,惹得黎骥程吃味。
    没想到他眼底的情绪竟是愧疚。
    因为她听见他问:“每年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第31章 她的快乐要来了。
    願望嗎?
    小女孩能有什么心願?不外乎关心每天有没有得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还有就是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有没有遭报应。
    以前她太信天道好轮回,后来发现事在人为。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报应。
    报应都是需要运作的。
    她既不想复仇心切,让仇恨迷了心窍,又不想无权无势、没心没肺地度过余生,只好对杀回明家从长计议。
    这大概就是她唯一的一条待实现的心願了。
    当然,她恋爱脑发作的时候会很想談恋爱和嫁人。
    因为她曾一度以为这样就能不劳而获,后来偶然见到了他人婚姻的不幸,知道了女人也是需要成长了,没在社会上吃过的苦,都会在婚姻里补齐。
    渐渐也就没那么想要寻找伴侣了,有些事遇见了只能自己扛。
    况且她太早遇见了黎骥程,之后没再遇见过比他更好的人。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至于她再也无法接受其他人。
    诚然刚才在和电话那端的男人通话时,她確实由于异性相吸,差点沉溺在了对方表现的成熟魅力里。
    但从对方處處给她挖坑,诱惑她吐露更多情报时,她便知道那是美男计。
    有的男人实在是太危险了,没有在女人身上看见价值,绝不会主动接近。
    他们恶劣,粗鄙,自负,装出来的尊重比直言羞辱更令人作呕。
    他们内心那种傲慢的輕蔑随时都能从细节中流露出来,从没将她放在过眼里。
    她被輕视、被嘲笑、被刁難,连哭泣都会激起对方最原始的兽/欲,想要把她藏起来圈/禁。
    他们的财富根本不是自己创造的,原始积累来自于父母的托举,后天的资源来自于吸食女人骨血。
    实现精神控制的第一步就是摧毁对方的意志,以便轻易拿捏。
    他们认为女孩们都该听话懂事为他们着想、卑微到尘埃里任其作贱,女孩们如果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应该被惩罚,做得到也该毫无理由地接受惩罚。
    他们只会觉得女孩子半推半就收了礼物相当于得到了恩赐,不会去顧忌女孩半推半就后还是牺牲了自己的意願做出让步令他们占了多大的便宜。
    撕开丑陋的面具后,就会发现那份保护不过是邪恶的遮羞布,又是收起伞发现没下雨的老旧戏码。
    即便榨干一个女孩不能让他们得不到多少益处,可他们向来懂得积少成多。
    过往的种种耳闻目睹,足以让她对有钱的男人祛魅。
    在黎骥程回来之前,她还有好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安全以后,她安慰自己这叫做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打心眼里对某些阴湿的雄性产生了厌恶。
    好在黎骥程对她向来都是温柔体贴、宽厚仁慈的,只在必要的时候有些许严厉。
    跟那些人比起来,黎骥程这个人太真实了。
    他教育她的时候话总是很多,大体教完她方法,又具体教她该怎么投入实践,苦口婆心到她耳中生茧,同时能感受到他的血肉。
    他们之间的“愿打愿挨”是一件极其私密的事,她的羞耻都来源于错误本身。
    通常她犯了错以后,他不会让其他人代表他跟她传话,也就没有第三个知道。
    他更是永远不会在惩罚她的时候吓唬她说会被其他人看见。
    信任感的建立来之不易。
    就凭这点,她完全没有把自己交给别的男人的勇气。
    深思熟虑后,她听见自己低声对黎骥程说:“我的愿望,就是一輩子都在黎叔叔身边。”
    黎骥程闻言眼波微动,半天都没能对她说一句话。
    他虽算无遗策,但从不轻易许下对未来的承诺。
    从前没有,今后更不可能。
    半晌,他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别着急,我们徐徐图之,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