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星将拇指放在嘴边,小猫一样舔了一口,眸中浮现出猜想得以验证的狡黠:
    “咸的。你明明哭了。”
    他失语,盯着女孩一张一合的唇,忘了呼吸。
    她的唇形很漂亮,唇角上翘,总是笑盈盈的模样。
    刚刚伸出来的舌头颜色比唇色要深,看上去柔软湿滑。
    要命的是,女孩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一般,温声安抚他:
    “别哭啦,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我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祁洛嘴角抽了抽:
    “你觉得我是饿肚子就哭的婴儿?”
    林星眉眼弯弯:
    “那你告诉我,你哭什么?”
    “我没哭!”
    看着女孩似笑非笑的神情,祁洛一把甩开她的手,直起身拉开距离,带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林星伸手去拉他,他蹬蹬后退。
    女孩无奈道:
    “麻烦你拉我一下,我腿蹲麻啦。”
    祁洛这才上前来,用戴着手套的手,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林星站稳,龇牙咧嘴了一阵,缓过来后,抬头看他,小大人一样拍了拍他的发顶:
    “小可怜,长这么大,没饿过肚子吧?”
    祁洛冷着脸:“关你什么事。”
    “可不能让我的贵客挨饿呀。我去搞点晚饭给你,你先回桥洞底下等我,好不好?”她像是怕他走掉一般,强调道,“很快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你这个搞字,是合法的搞吗?”
    头顶积云低沉,雪花胡乱飞舞。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浅浅一笑,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沐浴在风雪里。
    祁洛看着她单薄肩头和发顶落的雪,鬼使神差地迈步追了上去。
    第8章 送你了
    祁洛的秘密公寓里。
    他还在小心翼翼地问林星,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
    问着这些过去三年,他从未关心过的问题。
    如果他们真的在贫民窟相互扶持着度过了漫长的五年岁月——那几乎是他的整个青春期,那么这一切,失忆之前的自己,一定是记得的。
    没错,他以前对她一定很好,她才能这样念念不忘地追了他三年。
    至于她的喜好……
    他不是不关心,他只是忘记了。
    只要再问一次,他就能记住。
    还来得及补偿。
    他以前对她太差了。
    他可以尝试着对她好一点。
    不然他的心总是落不到实处。
    可是面对他的殷切提问,林星的回答,全都是沉默摇头。
    她的失忆症状比他还严重,几乎只记得遇到他之前的事情。
    在那之前,她只是贫民窟朝生暮死的“贫民”,是没有资格拥有“喜好”的。
    望着林星陌生的眼神,祁洛连呼吸都在痛,就仿佛后知后觉地发现,陪伴自己很久的一样东西,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打得粉碎。
    自她碎掉起,他才不可遏制地开始怀念她完好时的样子。
    从前,他曾经许多次怀疑过林星是个骗子。
    只是想利用他。
    他痛恨被利用,特别是被女人利用——就像他的妈妈那样。
    可拿到了她的终端后,才发现上面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幕后指使”要她来接近自己,她说过的那些谎言,到头来一一被证实,全都是他的单方面臆想。
    她说过他爱喝咖啡,他不信,将其作为“共同生活过”的谎言中,最大的漏洞。
    她“死后”,他才从她的公寓翻出来一小串咖啡豆手链,妥帖安放在一个小铁盒里,和手链放在一起的,还有她的身份证件、一张三年前从青山市到首都的车票。
    他记得这串手链。
    他有一串同款,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戴在手上的。
    他讨厌咖啡,讨厌苦味。
    可却戴着一串咖啡手链。
    她第一天来首都找他,看到那串手链时,眼睛倏地亮了,指着它说:
    “那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呢!”
    她本想找出另一串手链来证明自己的话,谁知,刚捧出一个小铁盒,就见祁洛冷着脸将那串手链从手腕上薅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他说:
    “现在不是了。当然,过去也不可能是。”
    她怔在那里,视线落在垃圾桶里的手链上。
    脸色惨白,指尖剧烈地打着颤。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她接下来会哭,而且是嚎啕大哭。
    很多女人出于各种目的,都来他面前演过这一出。
    以为他上层阶级的教养,好歹不会冷眼看着女人在他面前落泪。
    可她们打错了算盘。
    被他骂哭的女兵也不是没有,又怎么会在乎这群各怀鬼胎,纠缠不休的红粉骷髅。
    叫保安的手已经放在了按铃上。
    可是她从短暂的打击中挺了过来,那双因他的举动而霎那间空茫的眼睛,又慢慢恢复了神采,笃定看向他:
    “你不记得我了,是不是?”
    “……”
    他按铃的手顿住了。
    面前的祁洛,和她认识的祁洛,大不相同。
    他冷漠,不耐,眉心永远拧着一道川,好像在心里憋着一团无处发泄的火,整个人都透着股莫名的自弃味道。
    她好不容易给养好的少年,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已经是有正经军衔的少校,据说家里非常有财势,家庭和睦,薪水丰厚。
    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得不到其中之一。
    他全都有。
    可他依然焦躁不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整个人恹恹的,精神状态比离开她时差了不止一点。
    她久违地从他眼中又看到了那种讯号。
    那种,十三岁初遇那天的讯号。
    救救我。
    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般,林星忽然生出了无限的勇气,上前一步,对着阔别五年的祁洛说:
    “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如果忘记她,忘记过去的一切,非他所愿,那么她会帮他的。
    她会救他。
    再一次。
    这次,不是为了找回妈妈的遗物,而是为了找回她认识的那个少年。
    祁洛表情漠然,面对她的“大言不惭”,唇角扯出一个弧度,意味不明,但反正不是在笑:
    “可笑。”
    什么猫猫狗狗,也敢同情他。
    下一刻,铃声大作。
    保安冲了进来。
    林星被保安丢出军区的时候,其中一个保安半是嫌恶半是不解地问她: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些女人怎么老往我们少校身上贴?他有那么香?你长这么好看,做点什么不好,非得缠着他?”
    林星揉了揉被捏疼的胳膊:“这些?”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谈论的事情,保安虽然不太想跟她开启这个话题,但看在对方还是个年轻姑娘,恐怕是一时糊涂,才误入歧途,破天荒多说了几句:
    “是啊,在你之前,就有……我想想,八九十个女人贴上来了吧?豪门有这么好进的?哎哟我人都麻了,有人连女朋友都没有,有人把女人打包往外扔,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林星歪着头,思考了片刻,忽然说:
    “谢谢大叔告诉我这些。”
    保安摆了摆手:
    “你能想开就好。”
    “我不会放弃的。”
    她的下一句话直接把保安气笑了。
    保安再也没心思管这不知死活的小姑娘,转身走了。
    三个月后,她考入了战后清点部。
    “又见面了,大叔。”
    她笑吟吟地站在保安面前。
    保安目瞪口呆。
    追男人,追出了一个编制。
    这是他没想到的。
    小姑娘有点东西。
    ……
    林星从卧室出来时,莱茵已经做好了午饭,正把菜端上桌。
    车从影喝完醒酒汤没有滚,而是在阳台上打电话。
    不知在跟谁通话,语气慵懒温柔,带着些诱哄和安抚:
    “乖,昨天我是真有事……嗯,看到你领奖了,你昨天真美,宝贝儿……看上哪个包,直接发我。我也爱你。回见。”
    挂了电话,他松了松领口,神色自若地回来帮莱茵上菜。
    作为医生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托着白瓷盘的样子,比菜□□人。
    林星的目光下意识被这双手吸引。
    人类天生就喜欢美丽事物,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左手蓦然一紧。
    祁洛从刚刚牵着林星,给她展示衣柜起,就不肯放手。
    她收回目光,尝试了几次抽回手,都没有用。
    她没想到,这个人看着高冷,竟然格外粘人。
    “祁先生。”她忍不住开口,“可以松开了。”
    祁洛装作没听见,对车从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