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沈棠:“……”
    祈不善真他娘是个狠人啊。
    沈棠接过酒囊。她原先跟褚曜一组,但被祈不善用“无晦狠不下心喂沈小郎君喝酒”为借口,愣是调换了组别。呵呵,褚无晦舍不舍得她不知道,但祈不善是真的舍得!
    眼睛一闭,心一横,仰头咕咚咕咚。
    醇厚的酒液滑过喉咙变得腥辣又刺激,滚烫的热意瞬间冲向她两颊,沈棠咚的一声脑门撞树上。秒醉,秒醒,耳边听到祈善道:“沈小郎君可还记得那一伙窃宝歹人?”
    沈棠水润的眸子眯了眯。
    危险地道:“记得,在何处?”
    祈善指着前方远处黑乎乎的大团阴影:“前方便是,我等查明消息,这伙贼人图谋不轨,欲在此设兵,截杀共叔武身上‘珍宝’。在下冒死向沈郎告密,沈郎意欲何为?”
    他说一句,沈棠的脸色便黑一分。
    她咬紧了牙关,腮帮子的软肉因为愤怒而绷紧:“此等无耻歹徒,杀光亦不为过!”
    祈善道:“倒也不需如此。”
    沈棠冷冷看他:“此话怎讲?”
    祈善从容不迫地忽悠沈·醉鬼·棠:“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为首的那名十等左庶长伏诛,其余残兵败将不足为惧,只作鸟兽散。善愿为沈郎效犬马之劳,助一臂之力。”
    沈棠做思忖状:“准你与我杀敌!”
    祈善表面很狗腿,内心已经忍俊不禁。
    他倒不知沈小郎君醉后,竟有几分坊市话本中枭雄猛将的派头,说话一套一套。倘若他知道有个词叫“中二病”,估计就懂了。
    夜黑风高,杀人之夜。
    翟乐正打坐运转武胆调整状态,看似闭目小憩,实则暗暗感知天地之气,一侧翟欢也是如此。几乎是某一时刻,二人同时睁开双眼。翟欢向后一跃,右手一挥,数丈高的黑白文气翻卷着,在临时营地边缘拔地升起。
    翟乐左手化弓,右手化箭,弓弦瞬间满月,朝着天空射出一支特殊的箭矢,升空之时发出极其刺耳的箭鸣之声,传遍整个营地。武气化作的箭矢升至最高点,四散炸开。
    刺眼的白光乍一出现又转瞬消失。
    这是哨箭!
    杨都尉猛地睁开双眼,他正疑惑这支哨箭的源头,强烈撞击自营地边缘传来,引得地面摇晃,狂风席卷,刚刚惊醒的士兵还未来得及散去睡意就被吹得东倒西歪。
    仅一个照面,翟欢脸色骤变——他知来者不善,但没想到来者能不善到这种程度!
    那位文心文士,底蕴绝不在他之下。
    两面文气城墙碰撞,他这一面先裂。
    不过,试探一招也争取了时间。
    足够翟乐射箭示警全营。殊不知,这一箭不仅示警了全营,还示警了另外一组敌人。
    共叔武精神一震。
    好家伙——
    再拖一会儿他都要睡了!
    抖了抖全身筋骨,运转武胆,
    黑色武气自脚下向上蔓延,覆盖全身。
    黑色虎头兜鍪,头顶一束红缨,铠甲皆以黑色“山”字甲片串联而成,防御力惊人。
    披膊护肩,双腕戴虎头纹护臂,胸背甲覆盖整个上身,甲裙长至小腿,腰间正面戴着威风凛凛的虎头护腰,脚踩黑色皂靴。
    手持一柄比身还长半个头的偃月长柄刀!
    他满心欢喜等待搭档的文心言灵。
    结果——
    褚曜:“沉水入火,自取灭亡!”
    共叔武:“……”
    第156章 行动(十四)
    共叔武这会儿不在状态。
    看似面无表情、杀气腾腾,实则双目呆滞、怀疑人生——他真的是逃亡了近半年,而不是蹲在深山老林几十年?为什么他突然看不懂时下的文士潮流了?
    上来就这么野?
    虽说世上文武言灵千千万万,每个人的言灵习惯都不同,可谓是千人千面,但言灵发展了两百年,无数前人通过自身的经历和摸索,千锤百炼之后总结出切实可行的套路。
    这些经验套路就是基础必修课了。
    例如“文心文士基础十则”之流,它们通俗翻译一下就是——“文士必须掌握的xx条文心言灵”、“教你快速掌控你的文心/武胆”、“言灵,从入门到精通”、“修炼的诀窍”……
    各式心得,百花齐放,但万变不离其宗。
    至少共叔武接触过的文心文士,或以防守为主、或攻守兼备、或偏向进攻……但不管是哪一款,基本都是以武胆武者为作战核心、自保为辅助,【明哲保身】一定要给!
    所以说——
    褚无晦,他的【明哲保身】呢???
    不给【明哲保身】,那【居安思危】、【曲突徙薪】这些有防护作用的言灵也行啊!
    结果呢???
    褚先生一上来就是【沉水入火,自取灭亡】!剑锋直指敌方大本营,没有他的份儿!
    文气如两道七八丈身长、龙鳞黑白的巨龙,交缠咆哮,视死如归般往敌方大本营撞去,每片龙鳞都带着令人心惊的阴森邪气。
    “还有第二个?”
    翟欢眼皮狠狠颤了颤。
    仅凭那两道文气长龙的个头和威势,他便知道暗中那名文士也是难啃的硬骨头。
    究竟是哪个势力打这批税银主意?
    敢下这么大的血本?
    还不待他有动作,燃烧火焰般的墨色武气正面杀上去。原是翟乐化出武铠,四指将弓弦抓至满月。一阵轻颤嗡鸣后,箭矢划破长空。长龙连哀鸣都未发出,碎裂四散。
    翟乐诧异道:“这般脆弱?”
    翟欢见四散文气如鹅毛大雪翩翩落下而非彻底消失,心下一紧,想也不想就出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话音落,以营地为界,升起一面微透明的黑白穹顶,无数类似文字的图案盘旋其上。
    这面穹顶彻底合上至少要三息功夫。
    翟欢正庆幸反应及时出手快,这大半“雪花”应该……这道念头还未完全浮现,“雪花”触碰到穹顶,漾开一圈圈水波涟漪。
    丝毫不减下落之势!
    翟欢:“……”
    兵卒们经过气浪狂风的席卷,睡意早就飞了个干净,急急忙忙拿起武器,三五成群准备迎敌。他们倒是想列出军阵,但并没有施展的空间,临时营地被税银车辆占满。
    兵卒们集合到一块儿尚且不容易,更遑论说摆开阵势迎敌。杨都尉又气又恼又恨,没想到贼人居然这么大胆,连他负责押送的税银队伍都敢下手,当即施展武气化作武铠。
    提枪上马,怒吼道:“不用慌!”
    此人声如洪雷,传遍营地角落,兵卒瞬时有了主心骨,却不知真正危险已经逼近。
    “雪花”飘落肩头、发顶、肌肤……
    一碰即化,钻入人身。
    强烈的低落情绪穿过心灵罅隙,蔓延至四肢百骸,畏惧、怯懦、怕死、仿徨、狂躁……
    在极度惊惧之中看到尸山血海亦或血亲惨死,更有心性不足者,提刀自戕。
    惨叫此起彼伏,营地彻底乱作一团。
    兵卒惶惶然如无头苍蝇。
    几息功夫,局势完全不可控。
    共叔武:“……”
    突然感觉他是个假的武胆武者。
    但他毕竟是作战经验丰富的战场老手,内心思绪万千却丁点儿不影响手上的动作。长弓一射,冲他们来的数支箭矢尽数击落。
    褚曜神情毫无波澜:“位置暴露了。”
    他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翟乐的箭术。
    此子不负五郎推崇,隔着这么远距离,仅凭感知也能瞄准敌人要害、封锁撤退路径。
    只可惜,再好也不是自己家的。
    共叔武:“……”
    突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刚才动静那么大,敌人没发现他们的位置才叫有问题。他这会儿倒是想拍马冲杀上去,只是——褚曜的行动让他多少有点慌。
    褚曜似看出他内心一闪而逝的迟疑。
    “祝君——武运昌隆!”
    共叔武:“……”
    谢天谢地!
    褚曜用行动证明他受的是正统文心文士教育。哪怕文心被废多年,但扎实的基本功和深厚底蕴让他出手不见生涩,言灵依旧强劲。
    除了少数几个知情者,谁会相信这个出手果断利落、言灵手法自如的文士,曾有过一段极其漫长而晦暗的低谷人生,而今天是他阔别多年,第一次施展文心言灵?
    杨都尉手中化出一丈长的三刃刀。
    刀柄长七尺,手腕粗,重八十八斤!
    他将长刀重重掼地,刀柄末端没入裂石三寸深,以其为中心向四面延伸蛛网状裂纹。肉眼不可见的威严肃杀之气,四散激荡开来。
    士兵们打了个激灵。
    一部分醒了,但仍有一部分士兵情绪低迷,面露恐惧,恨不得丢盔弃甲。若此时地上有裂缝,大概要排着队将裂缝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