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他准备玩一票大的!
    第183章 孝城乱(二十三)
    翟欢打定主意搞一票大的。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票这么大。
    暂且话分两头。
    沈棠应青年邀请去他营帐参观。营帐面积极大,地上铺着厚厚几层毛毡兽皮,下脚触感柔软,由此也可看出他在叛军中的地位。不同于他给人的爽利干净印象,这窝相当乱。
    用一个词似乎就能完美诠释。
    狗窝(owo)
    字面意义上的乱成狗窝。
    各种零碎的小东西随意丢在地上。
    沈棠随意一扫,发现不少珍稀玩意儿,角落随处可见造型精致的金银玉石、珍宝古玩,桌上摆着一盘龙眼大的莹润珍珠。
    青年瞧也不瞧,随手一扫。
    珍珠噼里啪啦滚落在地。
    伸手摸到矮桌下方,珍而重之地取出整理整齐的厚厚一挞写满鬼画符的纸,仰头招呼沈棠也坐下。他不适应累腿的跽坐,加之私下只有他和沈棠二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一条腿轻松惬意地放着,另一条腿支起当右臂的支架,累了便重心侧移。舒服是舒服,但有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例如——祈善。
    他端端正正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沈棠从来不知客气二字怎么写。
    她也一屁股坐下,比青年还随意。
    问青年:“没人给你收拾这些东西?”
    这么多钱随意丢地上,真真是土豪!
    “我不喜欢有人进入我的地盘……”青年头也不抬地翻找自己前几天的得意之作,“至于这些不值钱的破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唔,找到了,玛玛,你瞧我作的如何?”
    他双眸炯炯有神,嘴角上扬勾起漂亮的弧度,仿佛在等待沈棠被惊艳的一幕。
    沈棠:“……???”
    不值钱的……
    破玩意儿?
    她道:“你这话伤到我了。”
    青年一惊,惶恐又委屈。
    “伤你?何时的事情?我没有。”
    “你有!”沈棠叹气着耷拉眉头,似笑非笑地揶揄:“我是个穷人,身无分文那种穷,穷得要研究如何喝西北风不会饿死了。你在这么穷的穷人面前说这话,还说没伤到我?”
    青年哑然,好半晌才明白什么意思,便道:“你若喜欢,这些都可以给你,这样你不就不穷了?不不不——地上这些不行,我回头让人重新拿一些过来……要多少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你义父不会有意见?”沈棠这话没挑拨离间的意思,她只是纯粹好奇,什么义父会纵容义子这般败家?
    “义父?他不会说什么。”青年声音比先前淡了不少。沈棠以为青年是不悦了,便识趣不再提这茬,低头细看他给的乐谱。
    或许与沈棠写字也龙飞凤舞有关,她看青年手写的曲谱毫无压力,口中轻哼起来,时不时还用手指轻敲桌面找拍子。
    祈善:“……”
    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外头!
    奈何不放心沈小郎君跟个不知底细的青年独处,只得忍着耳朵被荼毒的痛苦,尽量放空心神不去想那破调子。这时候,青年一手支着下巴看向沈棠:“玛玛,方才的事情……”
    沈棠抬头看他:“什么事?”
    话说一半不厚道。
    “我那位义兄无礼冒犯玛玛,我代他向你道个歉。”他那位义兄迟早会在这上头吃个大亏。
    沈棠怔了怔才想起来青年指的什么。
    那个络腮胡男人的“指桑骂槐”啊。
    不,不是“指桑骂槐”。
    真正的“指桑骂槐”好歹有一层遮羞布,那个络腮胡男人是明晃晃的羞辱。先说“中原女儿家跟寻常蛮女不一样”,不正是变着花骂青年是“蛮子”?之后那一段就更加下作。
    无端提及烟花柳巷,暗嘲沈棠,将她比作风尘女子,那将她带回来的青年又是什么身份?
    她听那段话的时候,内心白眼翻上天灵盖。如此小肚鸡肠,白瞎那副高海拔的身躯。
    只是,这不是重点。
    沈棠咦了一声。
    “你听得懂他是在……”
    若听不懂也不会私下替人道歉了。
    “自然听得懂。我自小就学习雅言,下过苦功夫的,只是以往身边的家人多讲家乡方言,因此雅言用得少,口音也重,听着就很蹩脚。”这句话虽是笑着说的,但眼底却有滑过一缕一闪而逝的冰冷之色,若非祈善和沈棠一直关注,怕是会忽略了。
    沈棠心下挑眉。
    看样子,这青年也不似表现那么单纯直率嘛——相较而言,果然还是笑芳好骗一点。
    青年凑近问:“玛玛,你看乐谱如何?”
    祈善内心翻白眼,时刻准备救场——哼,他倒是要听听沈小郎君能说出什么点评。
    谁知,沈棠似模似样地点评赏析起来:“前半阙思乡,后半阙忆人。起初还以为这是在怀念心上人,但细品曲中感情,却有种热泪冲动。应当是浪子思乡、游子忆母……”
    青年蓦地微微睁大眼睛,唇瓣翕动。
    渐渐的,红色爬满眼眶周边。
    眼泪竟是欲坠不坠。
    祈善:“……”
    一时间有种怀疑人生的错觉。
    居然真的让沈小郎君说中了?
    嘿,还真是。
    这张乐谱创作初时,他无意间吃到一碟家乡风格的菜肴,那也是他阿娘最擅长的、也是唯一会的一道菜。他吃着吃着就想起了阿娘。
    当天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半夜披衣起身去东厨。
    灵感迸发,文思泉涌,谱下这张乐谱。
    他没想到玛玛居然真的懂他。
    祈善看着眼睛发红的青年,他又看看乐谱上鬼画符一般的内容,陷入漫长的自我怀疑。
    他实在想不明白,沈小郎君究竟是怎么从诸如“晚上不睡去吃菜”、“半夜偷菜被人抓”这种词句品味出“浪子思乡、游子忆母”的核心感情?究竟是他不对还是别人不对?
    正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沈棠的操作突破了他的下限,沈小郎君居然让他伴奏,三人要“以乐会友”!祈善的表情瞬间扭曲。
    耗费莫大理智才压下掀桌子离开的冲动。
    你俩可别侮辱“以乐会友”四字了!
    只是——
    当青年翻身找出一支玉箫,眼神期待地看着他,他忍了又忍,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敌人大本营、这是敌人大本营、这是敌人大本营……浅笑着接过那支造价不菲的玉箫。
    青年敲鼓,沈棠拨琵琶。
    祈善:“……”
    这是酷刑吧???
    第184章 孝城乱(二十四)
    短短一段时间,祈善已经怀疑自己好几次。
    沈小郎君跟青年是一个调子,他夹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频频惹来二人“你究竟行不行”的眼神质问。他从未受过这种委屈!
    祈善越想越气,恨不得将玉箫摔了。
    最可气的是——
    一曲毕,青年放下鼓槌,目光真挚地看着沈棠,幽幽感慨:“千金易得,知音难求……”
    果然,能直击他心灵的知音只有一个,其他人(特指夹杂其中很不和谐的祈善)都俗!
    听懂青年这话的祈善:“……”
    (╯‵□′)╯︵┻━┻
    他果然还是很讨厌这一族。
    先前提过,祈善少年时曾与友人游历四方,其中也包括青年的故乡——
    一个隐蔽又与世隔绝的安宁桃源乡。
    虽说这一族避世不出,少与外界沟通,但人家民风并不保守闭塞,相反还相当彪悍、热情开朗、火热奔放……
    族中女子也如此。
    祈善和友人住了几天被族中好几个女孩儿堵着门唱歌儿,内容直白劲爆,诸如“今晚儿郎去奴家”、“半夜酣战不下榻”、“公鸡啼鸣郎再走”……着实把年少的他和友人吓到了。
    最可怕的是——
    半夜三更真有女郎爬他们窗户啊!
    这件事情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极大的创伤,来“夜袭”的女郎见他慌忙乱找衣裳,竟抱着肚子大笑,笑声还把其他人给招来了。
    一个个打趣地看着他。
    【嗲嗲还小,肯定还不懂嘞。】
    祈善:【……】
    他完全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笑的。
    只觉得可怕。
    不过考虑这是人家风俗,也不好发作。
    女郎来夜袭还好,这要是男的来……光是想想他的脸色就黑了好几个度。
    几天后,屁股着火般落荒而逃。
    之后游历都要绕开那片地,免得遭难。
    除了这风俗,他们随时随地能唱歌跳舞也让人吃不消。那些粗俗直白、热情奔放的歌词儿和想怎么唱就怎么唱的调子……偏偏祈善略懂乐理,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洁癖”。
    青年对知音是掏心掏肺地好,连带祈善也受了益处。“以乐会友”结束,又让人安顿他们今夜的住处。青年亲自相送,帐篷的位置很靠近营地后方,非常安全,也不会受其他人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