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第735章 暴风雨之前(下)
    宁图南说他说话离谱?
    侍中一脸三观崩碎的表情,指着对方腰间文心花押的手指都在颤抖,情绪不受控制:“吾分明是实话实说!宁图南,你、你这——那你这东西,你怎么解释啊?”
    他急得想要跺脚。
    “你可别诓骗说这是你雕着玩的,以你宁图南的骄傲,还屑搞一出自欺欺人的?”
    即便宁燕真堕落了,他会分不出文心花押真假?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宁燕:“……”
    待他稍稍冷静几分,大脑飞速运转推测。宁燕是女儿身,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不然的话,宴师也不会几次三番可惜宁燕是女子,说她空有天赋悟性却碍于女性身体无法开辟丹府、凝练文心。宁燕妊娠有孕,还曾向他的夫人讨教育儿经验,生产那日的产婆还是自家夫人帮忙介绍的。若宁燕是男儿身,产婆那边不可能风平浪静啊。
    那么,问题来了——
    女儿身的宁燕为何能凝聚文心?
    侍中吞咽一口口水:“莫非——”
    宁燕想听听他这张狗嘴能吐出什么人话,漠然地问:“姓谢的,莫非什么?”
    “你是世间罕有的……”
    侍中艰难将后面的词语吞进肚子。
    宁燕斜眼看了过来:“罕有的什么?”
    以她对眼前这人的了解,他憋不出好。
    侍中行礼谢罪,毕竟他要说的话有些冒犯宁燕,先道歉肯定没错:“雌雄共体?”
    唯有这个猜测能完美解释了。
    他没等来宁燕的回复,只等来长剑出鞘,一声龙吟虎啸的轻响,冲他面门杀来。
    侍中慌忙之下拔剑迎战。
    两剑相抵,还不待侍中说什么,肚子挨了宁燕一脚,他哎呦一声狼狈倒地,长剑也脱手了。宁燕的剑锋指着他,姣好面庞似乎在扭曲边缘拉扯:“姓谢的,再说一句?”
    宁燕喝问,语气显然动了真怒。
    她毕竟是文心文士,那一脚的力道不算多重,而侍中有文气护体也没受伤。只是腹部那个明显的脚印让他有些狼狈,他揉着软乎乎肚皮道:“不是这个,又不是那个,难道你想说自己以女子之身,凝聚出了文心?”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他发现了盲点。
    宁燕的文气与文心花押,很熟悉啊。
    不确定,他再看看。
    每个人的文心花押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宁燕那一枚,除了上面的字,颜色、大小、乃至极具个人特色的印纽,与她亡夫宴安一模一样。甚至连文气气息,也是神似。
    倘若侍中这时候闭上眼睛,只凭气息认人,他可能以为站在跟前的人是宴安了。
    不待侍中理出个头绪,便见宁燕将佩剑收回剑鞘,淡声答道:“是,又如何?”
    四个字打断侍中天马行空的想象。
    侍中:“……”
    他险些石化在了原地。
    文心文士,女的,还是他同窗?
    侍中抬手掐了自己手臂一把,明显的痛觉告诉他,自己眼前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宁燕:“此处不好说话,先去府衙。”
    侍中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克制不住用余光探究宁燕的冲动。赵葳在一旁目睹他挨打的全过程,暗道“该”,行动上却助人为乐,抬手扶了他一把:“先生无事吧?”
    侍中这才注意到身边有个赵葳。
    扭头看向个头高挑的武胆武者,面对这张极具女性特征的面庞,他越看越觉得是个女人而不是男生女相。鬼使神差地问了赵葳一句:“还未请教这位女君尊姓大名?”
    赵葳:“鄙姓赵,名葳,葳蕤的葳。”
    至于那拿不出手的字,不提也罢。
    侍中闻言,左脚一崴。
    那脆响听得人脚脖子凉飕飕,踉跄倒地之前被赵葳一把抓住胳膊提起来。面对赵葳“你怎么连个路都走不好”的眼神质问,侍中欲哭无泪:“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于是,沈棠见到的是一脚深一脚浅的侍中,误以为他跟栾信一样有腿疾。不同的是栾信右腿跛足,眼前这位是左脚。她按捺下对方又是坑逼的担心,温和邀请侍中落座。
    “谢某见过沈君。”
    “谢先生不必多礼,刚刚听大伟说,谢先生此番是来投奔故友的?只是不凑巧,季寿不在此地。倘若谢先生无甚急事,不妨在此稍待,战事结束,季寿便会来会合。”
    侍中一听暗道不妙。
    正欲开口解释,一侧的宁燕就拆了他的台,疑惑:“你何时跟康季寿成了故交?”
    据她所知,康时跟他无甚交集。
    沈棠听闻这话看向了宁燕,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
    见沈棠并无动怒的意思,侍中硬着头皮解释:“请沈君恕谢某欺瞒之罪,其实此番是来找图南的,只是图南尚无名声,担心生出不必要的波折,这才假托康季寿之名。”
    沈棠跟宁燕求证:“来找图南?”
    宁燕也是一头雾水:“找我作甚?”
    侍中没想到自己不用去陇舞郡也能完成嘱托,但又存了几分“报复”的心思,不准备现在就坦白一切。他神秘道:“自然是为了完成一位义士的承诺,送图南一瑰宝。”
    对宁燕而言,亡夫尸骨确实是瑰宝。
    宁燕垂眸思索半晌也想不起侍中口中的“义士”是哪位,侍中不想回头被宁燕用剑戳死,冲赵葳拱拱手:“可否劳烦赵女君帮忙跑一趟,谢某下榻处取来两份物件?只需跟拙荆说一声,是转赠图南的,她就知道了。”
    简单跑腿的活儿,赵葳自然不会拒绝。
    仗着武胆武者能飞檐走壁,她两点一线直接过去,踩着屋顶院墙几个起落便到。
    “不知先生尊姓?”
    等待的功夫,沈棠也简单了解了侍中。
    侍中道:“鄙姓谢,名器,字士藏。”
    “谢器?”
    谢器误会沈棠听错:“器型之器。”
    他因为这个名字还被同族的同龄人嘲笑过许多年,毕竟这个名字听着就很丧气。
    再者,他的天赋挺平庸,凝聚文心时间也晚,父亲没有来得及给他取字就病故了。
    “士藏”这个字是宴师给取的。
    沈棠笑眯眯地跟侍中打听。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确实是个好名字。只是不知道士藏等到机会了没?”
    作为喜欢雁过拔毛的主,一条狗路过都要给她打几天工,更别说大活人。谢器来投奔宁燕,宁燕是她的僚属,四舍五入,这位谢器就是来投奔自己的啊!文心文士多矜持,作为主公要主动点。至于文士之道坑……她就不信自己撞不见一个正常人。
    沈棠在内心数了一遍宴安之父的学生,暗道这位老先生教弟子还挺强。宁燕、谢器、宴安、郑乔以及徐解都是宴师的学生,但拜师时间有早有晚,并非都是同一届。
    自己或许可以转变一下思路。
    薅一把宴师的羊毛。
    谢器心下微讶,似乎没想到沈棠一上来就如此主动,他可是什么准备都还没呢,电光石火间,赵葳解救了他,扛着东西赶来。人未至声先到:“主公,东西取来了。”
    一只泛着红调的黑色剑匣。
    一只捆着里三层外三层葛布的陶罐。
    谢器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至陶罐旁,在宁燕迷茫探索的目光下,神色哀伤又同情地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图南,谢某此番也算没辜负义士委托,将兴宁给你带过来了。”
    轻飘飘一句,落在宁燕耳中如若炸雷。
    炸得她脑中嗡鸣不断,一片空白,天地似在她眼前颠倒旋转,剥夺她说话能力。
    她的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支撑着想要起身上前,结果膝盖无力支撑,砰得一声又跌落回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感觉到膝盖传来的阵阵刺痛,眼眶盈泪。
    “兴宁,兴宁他……兴宁回来了?”
    坐在上首的沈棠也震惊直起身。
    “宴兴宁?”
    谢器看着宁燕这般模样,隐约明白宁燕的文气和文心花押为何与宴安如此神似,是她的执念忘不了那人啊。他将原委一一道来:“前几日有一行宫内侍登门,将此物交托于我。那名内侍感念兴宁恩义,冒着杀身风险与几名同僚合力藏起了兴宁的尸骨。”
    说起那名内侍,谢器还是唏嘘。
    当下时局还留在临时行宫,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因为郑乔一旦失利,以屠龙局联军对郑乔的恨意,还有民间对这位暴主的愤怒,屠杀行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唉。
    民间只会拍手称好。
    另一边,宁燕硬生生平复了激荡情绪。
    她将眼泪向上拭去,唯有泛红的眼眶证明前不久的失态,冲着谢器行了大礼:“谢谢你将兴宁送来,大恩大德,此生必报!”
    谢器这人她了解不多,但她知道谢器这人少时求学就很圆滑,左右逢源,轻易不沾麻烦。而送归兴宁尸骨一事,风险之大可想而知,他却做了,宁燕如何不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