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等等!
    等等等等。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瞬间膨胀。
    杨帮没憋住:“耿竞青。”
    “要不……你上?!”
    四周哗然。梁又夏心中一震,看向中间的男人。
    耿竞青抬了下眼皮,仍然很淡定的样子。
    分秒流转,会议室的灯光仍在大亮。
    梁又夏率先回房休息,但躺了半晌,没能睡着。
    于此深夜,几条关于《90分拍摄》的热搜悄悄上爬。
    “绝了,杨帮是不是被耿竞青谋害的。”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的啊啊啊!”
    “内部人员,梁鲍准备发澄清了,等着吧。”
    “耿竞青多少年没演过戏了……”
    “冷知识,他当演员拿过的奖含金量比鲍高。”
    “烫知识,梁又夏柏林影后,知道该怎么加戏了吧?”
    “得了吧,柏林影后但片子都上不了。”
    ……
    梁又夏合上手机。
    她平日很少看社交媒体,今晚也只是一时兴起,却不想节目组的动作如此之快——鲍远要没下车,这也算打了热度,要真下车了,那就当铺垫了。
    但还借耿竞青的名头,他是答应了吗?
    现在已接近凌晨两点半,她翻来覆去,始终无眠。
    梁又夏打开灯,拿过剧本,希望能催催眠。分明是随意翻开,却不想刚好就是下场要拍的戏——
    “第六十三场,‘吴心田注视着涵明,倾身吻上他的唇角’……”
    梁又夏猛地合上,躺平。
    两点五十五分,又闷又躁,梁又夏穿了个薄外套出门。
    边走,边踢了下路上的小石子,实在无聊,又用脚尖把石头拢起了圈,在圈里蹲了一会儿。
    腿蹲麻了,她站起来,抬头望了望夜空,决定再走个十分钟就回去。常常一归不出,却没曾想这片居住区还蛮大的,不远处有个没水的废弃池塘,和一片荒地。
    梁又夏靠近那个池塘,发现自己就离耿竞青住的地方更近了。她难以抑制地想起那个夜晚,想起今晚的童硕心,想起鲍远,她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人都挺幼稚的——
    这也有点奇怪不是吗。
    梁又夏静静地想着,而这时,寂寥的夜中响起车声。
    她侧过头,有些惊讶,他们居然开会开到这么晚?
    不多时,男人停好车,朝她的方向走近。
    梁又夏慢慢站起来。
    耿竞青声音里倒不见太多疲惫:“你站在这做什么?”
    “睡不着,出来走一下。”她道,“你们讲什么了?这么晚……”
    “还能有什么。”
    梁又夏默了默,忽地想好好看看他的脸。或许是夜太深,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看什么?”
    “……不是说要换你吗?”梁又夏道,“想看看你有没有涵明的感觉。”
    “那你说有吗?”他挑了挑眉。
    梁又夏收回目光,一时没有回答。然而耿竞青一刻也不停,思维也跳跃:“涵明是什么感觉?”
    “感觉是说不出来的。”梁又夏稍微找回理性。
    “也是。”他似乎很有聊天的兴致,“为什么睡不着?”
    “……突然说要重拍,有点担心。”完全胡诌。
    “担心什么?”
    梁又夏心乱如麻,感觉男人更靠近了。
    “……担心没第一遍拍得好。”
    “哦,”他语气轻快,“那要不要排练一下?”
    “……什么?”
    她抬起头望他。月色为两个人都镀上朦胧的银辉,她都要以为这是梦境。
    “下场戏要拍什么来着?”耿竞青插兜站着,很是主动地回忆,“好像是第六十三场?”
    “……”
    梁又夏无法说不是。
    他们更近了。
    真的是梦吧,因为她没觉得自己动了,那力量仿佛是来源于脚下的大地,在为这场鲁莽的靠拢偏移。或许并不鲁莽,但,很鲁钝。
    地在动,天也在动,唯有心快停了。那应该是梁又夏某次出差的时候,一个深远湿热的晚上,他们打了很久的电话。她刚结束工作,累得说话也没了力气,无意抬头,望着望着,突地发现月亮一直移动,却又始终没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她同耿竞青说了。耿竞青道,他那边的月亮也是一样。
    梁又夏陷入了沉思,头都要仰僵。许久许久,耿竞青才喊了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无奈又正经,带着笑意:“是云在动啊。”
    原来就是个这么简单的物理问题。那语气让她靠近手机的半边身体都有点发麻。
    这大概是梁又夏脑袋最不灵光的一次了。那个瞬间,过了很久也能时常想起,久到就在此刻,它又忽然浮上她的脑海。
    不知何时,梁又夏闭上了眼睛,直直的睫毛微颤。这不是吴心田和涵明的电影,但她只能将它当作排练——
    下一秒,鼻尖感受到的热度蓦地消失。
    “你还当真了啊。”耿竞青语气玩味。
    第17章 哑谜
    空气瞬静。刹那间,手心的汗被夜风一吹,微微发冷。梁又夏攥了攥外套尾巴。
    “我……”
    “既然要来真的,”耿竞青直起身,“也得按剧本来吧。”
    梁又夏居然在电光火石间懂了他的意思,剧本?剧本里,是吴心田主动吻上的不是吗?可她还是问了句:
    “……什么意思?”
    耿竞青却像是失了耐心:“不懂的话就算了。”说完,转身要走。
    耳边又有沉默,又有喧嚷。他的剪影在地上拉长,离她越发近了,人却在远去,好像明明得走却也要留条缠绵的线。梁又夏的呼吸紊乱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团被揉皱、而逐渐膨大的海绵。
    四面涌来许多想法,直到她抓住其中最隐匿的一丝——也称之为直觉,才猛地伸出手,愣是扣住了男人的手臂。
    “懂不懂的,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吧。”梁又夏低声说。
    又沉默片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鲍远跟我没有什么?”
    耿竞青转了过来:“梁老师还不罢休了?”
    “我要是呢?”梁又夏静静地。
    男人似乎顿了下:“你生气了?”
    “生气?”她抬头看着他,“我好像不怎么对你生气,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言自语一般。
    “算了,我确实不懂。”
    梁又夏松开手,别过脸,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凌乱。而就要迈步离开之际,一股大力骤然袭来——
    这回换成耿竞青捉住她的手腕,随即,她的发顶就磕到了他的下巴。
    可男人却没了动作。梁又夏怔住,靠在他身前,懂现在是懂了。她寻着直觉微微踮了踮脚,如同剧本里的样子。
    可是也只踮起一点,余下就如同被理智压紧,抬不起来。
    原来莽撞会有时限,有时人要抓住的不是理智,而恰是那阵孤单的冲动。
    她的鼻尖碰着他的衣服扣子,鼻息却反打在了自己脸上。
    两人半拥在一起,仿佛有多么亲密。
    很快,耿竞青放开了她,嘴角还在笑,眼中却没有太多情绪。
    “你接到邀约的时候,应该知道我会来吧。”
    “是。”
    “我以为你不会想再见面。”
    “我们两个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耿竞青说。
    对。可——
    梁又夏缓缓对上他的目光。
    话头停在那儿,在回忆里流奔,花许久才勉强找到出口。
    “那个时候我就搞不懂你,”她摇了摇头,“现在……”
    “不是。”
    突然,耿竞青打断了她。
    “什么?”
    “不是早就知道。”
    梁又夏反应过来,说不出话,又听见耿竞青再次开口:
    “试试吧。”
    他挑了挑眉,恢复成那种无所谓、明快的样子,但神情有几分认真。
    “试试,好好相处。”
    梁又夏头顶的几根碎发被风吹着,晃晃地立起。
    她抓紧了外套尾巴,看见他一半的面容被月光照着,很清白、也很清楚,让她忍不住揣摩。
    哪怕会误判。
    “耿竞青。”过了会儿,她像是被他今晚的莫名其妙传染,“我是说……我这周就把礼物给你。”
    又是礼物,仿若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留下这么句话,她说完,也没看他什么反应,径直离开。
    梁又夏踏进屋子,关上门,来到小厨房喝水。她没有注意水温,被烫得舌头一缩,就捧着水杯,慢慢靠在了冰箱上,任凭凌晨的时间流过。嘀嗒、嘀嗒。心底仿佛也有个针,绕回要叫人多想的原点,重新计数又有什么?我多的是时间不是么?
    手里的温度渐渐变低,低头想要喝水的那刻,她才看见自己脸上是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