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章

    芈徽抬起头来,看着长公主:“长公主以为,此乃徽之错?”
    桐桐摇头:“夫人无错!心有国,怎会是错?因此你便是有杀人之心,但你若为楚人,此不为错,更不为罪。我王不杀你,你归楚,与楚共生共亡,许……如此结局,方是你之归宿。”
    “楚国便是亡国,大王亦需楚国出身之夫人,秦治理楚地,诸多势力需得平衡……”
    “此便不劳夫人挂心!夫人归去,为楚公主。芈峦留秦,亦可为夫人。她若生子,便是我秦王长子。至于你陪嫁而来的其他人或是财货,尽数带回楚国吧。”桐桐说着便叹:“祝君好运。”
    说着,看了蜀生一眼,蜀生请芈徽起身:“夫人,请回内宫。”
    芈徽并不求,自己站起身来,看向这位长公主:“徽无长公主之能!但凡徽能上阵,亦披铠甲御战马,即便身死,亦不屈矣!我楚之女,并非尽皆芈峦之辈。秦若吞楚,除非将楚人斩杀殆尽,否则,他日灭秦者,必楚!”
    桐桐:“……”她笑了,“你所谓楚人,皆乃楚国贵族。三姓盘剥庶民,庶民无可活,尽皆逃楚入秦。在夫人眼中,庶民非人?”
    芈徽轻笑:“庶民随主,无家无国,不晓礼仪,畜养之,若牲畜。秦若以为夺其便是灭楚,此乃大谬。”
    桐桐:“……”她轻叹一声,笑道:“若尔等尽皆如此想,楚国亡之不冤。换言之,楚国已经走到如今,尔等依旧做此想……也是该亡!”
    说完,她朝蜀生摆摆手,蜀生朝前两步:“夫人,奴婢送您回寝宫。”
    芈徽再未多言,脊背挺的笔直,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两日后,嬴政回复:辍芈徽夫人之位,令负刍公子带楚公主归国。
    负刍:“……”此等如何是好!
    他送拜帖请见秦长公主,长公主不见,只将瓷皿交托给他。
    负刍一见此物,顿时一惊,再若不走,秦国便是杀了自己,自己亦无处喊冤。
    他再不敢言语,转身便走。
    芈徽被礼送出咸阳宫,当日嫁妆而今尽数带回。可负刍哪里敢带着辎重前行,他说芈徽:“不舍财货,你便一路慢行。”
    芈徽自是要同负刍同行,几乎是一路快马,返回楚国。
    一回王宫,负刍便哭道:“芈徽甚蠢,未能成事。惹怒秦国,罢夫人之位,令儿子将其带回。儿若再迟缓半步,恐有杀身之祸。”
    楚王勃然大怒,辍芈徽公主之位,贬为庶民。
    芈徽尚在等着大王召见,未曾想到,等来的是责罚。
    自此,芈徽再不是楚国公主,而是庶民。
    她哭着喊着求见一次阿母,谁知宫里只出来宫娥责问:“为此而得罪秦国,使得夫人在宫中无立足之地,此为她之孝心否?”
    芈徽:“……”
    服侍她的宫婢尽皆收回,嫁妆尚在路上,她除了一身衣裳及配饰,再无其他。
    尚未出楚宫,身上贵重之物尽皆被宫人夺去,她被推搡于路侧,竟是再无一人垂怜于她。
    她想告知大王:宫中该换宫婢,赢蚕连大王每日饮食都一清二楚,楚宫之于秦国,毫无秘密可言。
    她想告知大王:便是称臣,亦可为之!昔年勾践卧薪尝胆,得已复国。而今大王可称臣,正可借秦国之手灭三姓。假以时日,待秦国麻痹之时,西南大山,便是楚国复国之基。
    她想告知大王:名存实亡,与名亡实存之间,当取后者!可令将士卸甲为民,以待时机。
    这些年在秦国,一日一日于后宫之中,阅书册无数。秦王并不限制于后宫涉猎书册,但凡想阅之书,告知嬴姜,她必借来。
    借来之后,她一日一日抄写,而后装订。嫁妆之中,数十箱书目,尽皆自己这些年所抄写。
    她以为,她此番归来,此番见识,必能得大王重用,必能设法以救楚,却不知将自己陷入了此等之绝境。
    站于江河之岸,看着滔滔江水,她肆意而笑:大王啊大王,您若信我,您若用我,我虽不及秦之赢蚕,但亦有一腔报国热血。
    只可惜,您不信!您不信呐。
    当年屈子投河,是何等心境,此时她方有所感。
    想我怀王,被秦嬴稷诓骗,前去会盟。当时,屈子便劝谏,说秦乃狼子野心,大王不可去。可公子子兰却一再劝谏,说与秦国之间战争频发,死多少将士,丢多少国土?若是能两国盟好,于楚国有利。
    于是,我怀王便去了。一入咸阳便被嬴稷囚禁,逼迫用城池土地交换。我王不答应,便生生死在了秦国。彼时,举国上下,无人不悲痛!
    尤其是屈原,他之后数次劝谏继位之君,当兴兵伐秦,以报此血海深仇。可此劝谏未被采纳,朝中奸臣屡屡进谗言,说屈原此举有逼迫君王之嫌。
    新君若不兴兵伐秦,便是新君不忠不孝么?有这等臣子,楚国哪有不灭的?
    屈子被君王所厌,被同僚排挤,众人皆醉我独醒之下,悲愤无可宣泄,最后投江而亡。
    她曾想,究竟是何等心境才能投江以求死,现在懂了:眼见可救却又无救,无能无力之下,只觉再无求生之念。
    江水滔滔,奔流不息。
    而今身在寿春,淮南之地,此并非屈子所投之汨罗。但天下之水汤汤,终要归于一处。
    她临江而歌:“……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而后,一步步朝前,迈下江岸,投入江水……
    尸身被渔夫打捞,楚王大怒,令砍其头颅,送于秦国以赔罪。
    芈徽一走,桐桐再等来的是她的头颅。
    芈峦疯了一样挺着肚子跑过来,看着装着头颅的匣子,面色惨白。
    她咬牙切齿:“楚国当亡——楚国该亡——”
    而后,大哭出声:“何其蠢哉?何其蠢哉。”
    她俯身于地上,一再叩首:“请安葬芈徽!奴婢恳请,好生安葬芈徽……奴婢此一生感激不尽。”
    桐桐扶她起来:“我不仅要好生安葬芈徽,更要为其塑像立碑。救国而无门,报国而无径,此非芈徽之错,更非芈徽之罪。我要禀报大王,由我秦王册封其为楚国公主,为其修建陵寝,四时祭祀。”
    我要将芈徽之事,宣扬至天下皆知。我要楚国之人尽皆知道,有人为楚可舍命,却被楚王逼死而后砍其头颅送于敌国。
    我要让楚人以楚王为耻,弃楚王而去。
    桐桐自来不主张大修陵寝,但此次,为芈徽,可破例!
    我要让芈徽之墓,为公主墓之最!
    不仅如此,她还建议嬴政:“可遣使入楚,讨要芈徽尸身尸骨,不能让其死无全尸。”
    折子送到,嬴政——批复。
    王翦:“……”善攻心者,长公主也。
    楚国一夜之间,尽皆芈徽事!上至士子大夫,下至贩夫走卒,尽皆于江岸边,吊唁芈徽。
    曾经,他们于江岸吊唁屈原。
    而今,他们于江岸吊唁楚国公主。
    屈原与芈徽尽皆爱楚,然则,楚王独不爱他们。
    君王为奸臣迷惑,忠直之臣被奸臣构陷。
    君王糊涂为昏君,奸臣误国为贼子。
    楚国啊楚国,你上有昏君,下有贼子,这般之楚国,可还有救?可还救得?
    巍巍楚宫,楚乐清雅,楚女青衫裹纤腰,楚王举杯独酌,未知宫外事……
    第819章 秦时风韵(146)二更
    是年四月底,一声婴儿啼哭声响彻甘露宫。
    桐桐亲手将这个孩子接生到这个世上,他是嬴政的长子。
    太王太后跪于奉先宫,求历代先王保佑,秦王赢氏再延一代,秦国长公子诞生了。
    八百里加急送于阵前,嬴政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而后扬声道:“昭告天下,秦有长公子。”
    军中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嬴政站在营帐里,想起父王带他阅兵,彼时父王该是何等心境:后继有人!后继有人!
    他急忙书信传咸阳,给长子取名扶苏。
    “扶苏!”桐桐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扶苏,香草佳木,枝繁叶茂之意。
    其实,嬴政取此名跟世人为孩子取名为’荣‘’蔚‘、’蓁‘、’芃‘、’菁‘、’芊‘等字为名并无不同,就是希望孩子的生命力旺盛,他能健康长寿,一如树木,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此心态,跟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疼之爱之,却无言语可述之。
    这孩子究竟是不是历史上那个扶苏,她不得而知。但不管是不是,这个孩子都是嬴政的长子。
    可长子便一定是太子吗?
    未必!嬴政未曾册立皇后,此便意味着无嫡子。
    无嫡子,扶苏便是继承人,嫡长制便是这般规定的。
    想到此处,她面色复杂:若嬴政有满意的继承人,他真的不会册立皇后吗?
    所以,究竟是他真的不需要皇后?还是满意扶苏,不想给扶苏设置障碍?亦或者,嬴政在择继承人,未立太子,从众子中选一继承人,而后册封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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