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

    这件事上俞红当然没错!
    四爷觉得,桐桐错就错在知道的太多了:她害怕几年之后,做小生意的人成分会被归为小业主。
    这个东西的影响很大,按照现在的时间算,像是这个年龄的人,几年之后,中间有三十年几乎都在受成分的影响。
    等到八十年代了,也都是奔着六十的人了,快退休的年纪了。这个影响怎么能不顾虑。
    就像是自己,难道不考虑家里的成分问题?
    一样也会事先考虑。就像是老家原本为地主,但是只两百亩地。二百亩地,但却有十八口人。一人平均多少土地呢?十一亩一分。
    而中农的标准就是十到二十亩,没剥削别人,全凭自身耕种,这就是中农。
    按照这个标准,就是把在秦省买的地都算上,家里也就是中农这个标准。远远达不到地主的标准。
    一没铺子,二没长工,人均那么一点地,算什么地主。
    就像是自己,为啥坚持只做技工,其他的不干呢?技工是工人呀!技术工种。
    桐桐给铺子干,是职员,还不属于店员那么稳定,她就是无产阶级,而店员属于半无产。
    她家里原本是有铺子,但被叔叔霸占了,又不在她的名下。她之后的成分最多是干部,与其他再无关。
    因为想的远,她为朱翠的以后就考量的多一些。但是俞红在看不见将来的时候,不叫不知情的人涉险,也没有错处。
    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俞红不同意,桐桐没有强求。
    等再次去看朱翠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出院了,身边一个修女打扮的女人在等着她。
    桐桐:“……”她进去,问说:“你这是……干嘛呀?”
    修女面目和善,朝桐桐笑了笑。
    朱翠这笑了,像是释然了:“无处可去,唯主能给予我救赎。”
    桐桐:“……”她摇头,“主救不了你!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我救不了自己,你也救不了我。”朱翠一脸的诚恳:“我也求过佛祖,求过神仙,都没有能救我的!”
    “咱们的神都救不了你,你能奢望国外的神?况且,咱们从不奢望神救赎呐!你爱听的戏,叫什么来着……《二堂舍子》!是劈山救母的情节吧。‘你舅舅杨戬火气旺,恨你母私配凡夫刘彦昌,将你母压在华山下……沉香救母,劈开了华山……”
    朱翠问说:“那你告诉我,力该往哪使?”无处着力,“这是命,我今生来忏悔,赎罪,死了才能去天堂。”
    说完,真的把两身衣裳一收拾,跟着修女走了:“你也回吧!”
    桐桐:“……”这是她选择的路,谁的话都不听。
    王友良站在走廊里,拉着朱翠:“你啥意思?这是要出家?”
    “人人都有罪,我给自己赎罪,也给你赎罪。”朱翠说着,就挣脱王友良的拉扯,真就这么走了。
    桐桐出来的时候,王友良问说:“林先生,我干了啥实质的恶事没有?这种事干的人多了,人家都是体体面面,就我成了十恶不赦的人了?”
    说完,他就冷笑:“林先生,说到底,还是我以前穷,说不起话。而今突然站的高了,人心不服罢了。”
    桐桐:“……”随意吧!
    只是朱翠还没有想明白,如今这乱世,可怜多了去了,她并不算最悲惨的。可为啥教会收她,却没有悲悯的去接纳其他流民呢?
    说到底,在这个城市里,王友良手里是真的有权了,愿意跟王友良搭建关系的人越来越多了。
    朱翠走了,王友良的家里又多了一房姨娘。
    再没有想到,这个姨娘桐桐认识。她是冯老六的闺女,叫冯小琴。这姑娘跟五丫的年岁相当,两人在一个村里经常一块玩耍。小琴也经常往金家去,两个姑娘农闲了一块做针线,总有说不完的话。
    这事桐桐之前并不知道,是金秋说她看见像是小琴,隔了两天,小琴登门了,她才确定的。
    小琴一身风尘气:“四嫂。”
    桐桐:“……”她以为冯家给小琴找了婆家,嫁出去了!哪怕是收了彩礼,嫁的人年龄大些,或是长的丑些,这都还说得过去,这怎么……怎么?
    小琴低头笑了笑:“俺娘病了,要看病没得钱。俺自己便把自己卖了,以为是去厂里做工,谁知道……是那脏地方,跑也跑不了。幸而俺是黄花大闺女,不用跟俺大嫂二嫂一样,去鸭子坑蹲着。俺在坑外面,去的人都有些钱财。”
    “那现在是?”
    “俺听见他在窑子里跟人聊,说啥电厂啥的,又是跟姓金的师傅熟……俺想起俺爹说的,叫俺哥去啥电厂找金四哥,我就想着是不是认识。大着胆子拦住他问了,他可怜俺,觉得俺跟他有缘,就给俺赎身了。”
    小琴说着,自己都笑了:“你跟四哥是我的贵人,他也是!他给俺家买了院子,俺家里人都能住进去。还给俺两个哥哥安排了差事,包了咱这一片的税,日子也算是过起来了。他帮了俺家,俺就跟他安心过日子。”
    桐桐只问说:“你家两个嫂嫂,都好着吗?”
    “不去那脏地方了。俺爹说,谁敢休妻就打死谁!他们都不敢,俺嫂子在家过的挺好的。”小琴说着,又高兴起来,“我听俺家当家的说五丫还活着,在哪呢?我想跟她说说话。”
    “五丫……出门不方便,等啥时候她来了,我喊你。”
    小琴:“……”她低了头,搅着衣襟:“那……我先回。”
    嗯!回吧。
    最近这糟心事把桐桐折腾的呀,极其烦躁。
    保甲这个事,无形的制造了一个严格的管理者,还成功的叫大家身处监视中。当局又发悬赏,谁发现了可疑人员,可以举报。一旦被查证,奖赏大洋一百块。
    这件事导致的结果就是,桐桐出门明显像是被监视了一样。
    她带着几个小的出门,得采买嘛。
    买块豆腐,老板跟桐桐嘀咕:“猪肉婆的男人,她说死了,那谁知道是不是死了?天天半夜就起来,说是准备出摊,要洗猪内脏,给猪头烧毛,那谁知道这进进出出的接水,有没有猫腻……”
    桐桐’嗤‘的一声:“她那嘴三姑六婆的,啥话不说?她家出工匪?还不如说我家出工匪呢。”
    这老板就笑:“你拖家带口的,工匪要你还得给你养娃,要你干啥?”
    “你这话说的,我不乐意听。”
    “你听着吧!泼妇骂街,钱处长家太太四处说你坏话,说是泼皮……你这样的,工匪真不要。”
    桐桐啧啧啧的:“这话不要当真啊!她骂不过我,背后造谣!下回她要是再说啥,叫我听见,你看我撕不撕她的嘴就完了。”
    “就这还工党了,可别祸害人家了。”
    周围排队的都跟着笑,私下说一说,也不当真,笑一笑就过去了。
    桐桐付了钱,把豆腐放在篮子里在胳膊上挎着,都打算走了,被人给拦住了,也是周围住的人,说过几次话,“嗳……别急!给你说个要紧的话。”
    桐桐就不走了:“谁又说我坏话了?”
    “哪呀?那个裁缝……俞大姐,听说被人给举报了!她说的那些,全没有证人。我听说,这两天警局得抓人,说是震慑啥……”
    桐桐心里咯噔一下,俞红的身份确实无人给她证实。
    正说着话呢,街上就乱了起来。扛枪的开着卡车,吆喝着叫让路。
    桐桐看着车停在对面,对面有个修鞋匠,不由分说,被押到车上了。车上一乱,桐桐看见了俞红在车上,正朝这边看。
    她一脸的惊讶,还跟周围的人说:“还真抓了。”可心里却知道:这其实是一次试探。
    这些人里面但凡有一个是工党,或是是跟工党有关,接下来必然会有营救行动。一旦营救,就会有动作。这才是真的撞到网子里了。
    其实,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扛过这一段时间,被抓的人必然会被释放。这个时候,谁跳的越急,越是会被当做重点观察对象。
    但自己的情况不同,自己沉默,才奇怪呀!
    因此,桐桐一边感叹,一边摇着头:“就是裁缝,东北都沦陷了,一个女人你叫人家上哪证明身份去?不行,我得找王保长说一声。这个人我了解呀!”
    这些人就喊:“这种事你掺和啥?躲远都来不及……”
    “俞大姐这人挺好的!”桐桐叹气:“咋能这样呢?我得去问问,我就是无问了,又能咋?问了一句就成了工党了?”
    然后她真的去警局了,去找王友良。
    从站岗的都里面办公的,都在那一片住。一看见就觉得面熟,桐桐就直说:“我要见你们王局长……”
    “嫂子,金先生也才来,正在里面呢。要是说的是一件事……”
    “那肯定不是一件事!我的事是我的事,我得见你们王局长……怎么着,还得给你点买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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