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3章

    老妪说着就一脸的懊悔:“我说,咱这事呀,那不是一般的难事。虽说办成了,有天大的好处。可到底是太难为人了些。那老货又说,对咱们是千难万难,那对人家却也不过是动动嘴,几步路的事。
    这不,我这厚着脸皮来了!您要是觉得为难,难办,也不敢勉强,您就只当我是来请安来的……”
    “呸——”媒婆嗤的一笑:“你这个老鬼婆,拿话挟持我?当我听不出来呀!不过这事嘛,只要是说媒的,就没有我刘三姑说不成的……”
    “可不正是说媒的事么?”老妪一脸的笑意:“您看,这不是找对人了吗?”
    刘三姑一扭身,往院子里走:“既然是说媒,那就进来吧!倒是叫我看看,多大一媒呀,怎么还就非我不行了?”
    老妪赶紧跟上,进去捎带的将门给带上。
    一进屋子,老妪也不坐凳子,只往刘三姑脚下的脚凳上坐了,然后帕子一掏,擦了擦眼下:“您不知道……这说起来,这可当真是一件叫人心疼的事呐!”
    第1060章 红宇琼楼(2)二更
    老妪一副唏嘘的样子,“您是知道的,我家那老货,原不是本地人。他是跟东家来行商,东家犯事,他被牵连入罪。因着老实,又伺候了老狱头一场,这才留了下来,有了个差事,算是扎下了根。
    不是他不想回去,实在是东家家里势大。东家死在牢里,他回家去如何交代?再给老家的亲眷招惹了祸事便不好了。
    可这些年,倒也跟老家偶有来往,也不敢叫人知道。本也是两地平安,这就是最大的福报了。谁成想老家遭了难,家里有侄儿侄女来投奔。
    侄女半路病倒,侄儿将人带回,已经是盘缠用尽。可怜我们两口子也是不中用的,竟是拿不出几个钱给侄女请医问药。我那侄儿就吃了一顿饭,便往京城去找活,给他妹子请郎中去了。
    可那孩子可怜呀,她兄长才走不过一个时辰,她就咽了气了。”
    刘三姑‘哎哟’了一声:“苦命的呀!”
    “不瞒您说,我那侄女生的,花朵一样儿,也才满十三岁。你说这……可怎么是好?家里也没给定亲,难道孤魂野鬼飘着?”
    刘三姑心里了然:这黑了心的两口子,要结阴婚呀!死都死了,还谋划着换一笔钱财。
    她也并不拆穿,只跟着唏嘘两声。
    老妪忙道:“我这心想,许是真有缘分呢!听闻金家那么好二哥儿,竟是不中用了。那结亲的又是县尉家,听说是嫡出姑娘。这婚事只能作罢呀!而今,我家这正好就有……”说着,偷眼看刘三姑:“这亲事若成了,必有厚谢。”
    刘三姑了然,这算是解了县尉家的难了。
    县尉的堂妹正是金家大太太史氏,这金家有两房,四哥儿是二房的嫡次子。
    史氏把娘家的侄女说给了夫家的侄儿,是这么亲上做亲的。
    本是大太太从娘家求来的这一桩婚事,那县尉家嫡出的二姑娘生的普通了一些,皮黄细眼塌鼻,着实是不起眼。
    金家这哥儿呢,斯文俊秀一表人才。
    史家看上了金家哥儿的相貌人才,金家也看上了史家的家世背景。
    虽说县尉是大户旁支,但却也是正经的勋贵家族。
    金家乐意攀着这个亲事,如今哥儿不中用了,那是万万不能也不会得罪县尉家的。而今只看,怎么能体面的把这一桩事给了了。
    女方主动提,显得无情无义,这与女子的名声也有妨碍,世人会说:此非贞洁烈女。
    那需得男方提,可只要不咽气,谁敢说你家哥儿不中用了?
    这不就卡在这里了吗?
    刘三姑琢磨着,就道:“莫要耍嘴,只带我去瞧瞧。别弄个讨饭的破落户去显眼!”
    那不能够:“您请!您请。”
    老妪赶紧收了帕子,带着人就走。
    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去。老远就能听见老者的鼾声!
    刘三姑狐疑的看了这老鬼婆一眼,亲侄女去了,那老货睡的这般踏实?
    老妪只管带路,将门打开请刘三姑进去。
    刘三姑先在外面看,看见穿着草履的脚用红绳捆绑着。她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壮着胆子朝里走。
    然后猛的一退:“老鬼婆,那帕子动了。”
    盖在脸上的帕子好似真的动了,老妪说:“大门进风,可不就吹的动了么?”
    刘三姑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她离的远远的,指了指那‘尸体’,“你掀开帕子,我看看脸。”
    老妪将帕子掀开,刘三姑愣了一下:“好一张桃花面!”
    脸蛋白莹莹红扑扑的,柳眉细长,琼鼻丰唇。
    她朝前走去,看的更清楚了,眼睫毛浓密挺翘,乌油油一头黑发。才要夸一句好模样,她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不是死人该有的面色。
    难道打扮过的?可也不对呀,这老妪哪里来的脂粉。这得多细的脂粉才能涂抹成这副模样。
    于是,她大着胆子把手放在这脸上,然后面色一惊:这脸蛋滚烫!
    “哎哟!你这遭瘟的老货,人还活着呢,你是要作甚?”
    老妪大惊失色:“活着?”她只顾着照顾刘三姑,想着去烧壶水还是如何,没注意躺着的这个。
    而今一看,可不吓人一跳:这脸上红彤彤的,哪里像是个死人?
    她伸出手去摸:烫的!滚烫的!
    这可如何是好?
    老妪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了:“必是我给她换衣……”将肚子里的水给倒出来了,而后换了干衣裳,又盖了棉被,阴差阳错的还给烘干了头发,这一暖这口气有给倒腾出来了。
    刘三姑转身就走:“老昏货,寻我刘三姑的消遣?”
    老妪赶紧拉住:“三姑!三姑莫走!求您搭救。这口气缓过来了,可我从何处拿钱给她请大夫?”
    刘三姑:“……”还真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妪忙道:“那金家哥儿也尚未咽气,不如,送去冲喜,如何?那边有钱,有郎中,若是万一就活了呢?这姐儿的模样不辱没那四哥儿……”那四哥儿也不算是辱没这小姐。
    老妪一再行礼:“这婚事与史县尉家,乃是吉凶难料,这一不成,姑娘一辈子就毁了。可对这个来说,这就是大吉,有活命的机会还求什么?这事若成,三姑功德无量,救的何止一人?”
    刘三姑又回头去看,这才说老妪:“还不将人挪到炕上?”
    嗳!嗳!
    解了捆脚绳,将人挪到炕上,还将脚耷拉着,怕草履弄脏了炕。之前盖被都不盖脚!
    而今挪到炕上,穿草履可不成。
    老妪将草履给脱了,刘三姑就看见了这姑娘脚上的缎袜:这老货!从哪弄来的姐儿。这缎袜可不是一般人家用的起的东西。
    她指着那双脚,骂老妪:“你不说实话,拐了好人家的女孩子来换钱,就不怕人家找来……”
    老妪:“……”这刘三姑,好锐利的眼。她忙跪下拉住:“三姑莫要告官,你听我说呀!”
    她不得已,将昨夜的事说了,“必是大户人家遭难了,这才顺水漂下来了。要这么着,可就要了她的命了。而今这也是为了救她。”
    “那也不能说是你侄女……”
    “自然!自然。”老妪抹了汗:“那您看,这事能办吗?”
    刘三姑叹气:“要不是看在她小命要不保的份上,我可不冒这个险。”
    “是!是!您慈悲!”
    刘三姑转身出去了,往金家去,走的是金家的后门,找金家大太太身边的李婆子给搭话:“您通传通传,只说八字极合,许是能转危为安。”
    李婆子骂刘三姑:“你沾上毛儿就是猴儿。”这是知道我家太太正在两难之中,特来解围来了。
    于是,便去通传了,跟跪在佛前的大太太道:“……眼看不中用了,老太太也已经三日不进食了……”
    此时,谁也不敢提退亲的事。
    “若有八字相合女子,自当以救命为先。虽表姑娘性情贞烈,但想必亦能识大体,以救人为先。该是缘分不到,也是无可奈何!”
    大太太叹气,然后搭着丫头的手起身:“是啊!缘分不到,奈何!哥儿若是真遇到贵人,能救他性命,不管何等出身,我金家必待她如珠如宝。”
    说着,就吩咐李婆子:“我也不见刘三姑了,你跟她去看看,若是还过得去,便回来准备聘礼,今晚就成婚。”
    是!这就去。
    怕四哥儿咽气,李婆子还用了家里的马车,拉着她和刘三姑过去。
    到了这地方,李婆子一脸的嫌弃往里走。
    老妪陪在边上,陪着笑脸。
    李婆子厌恶的瞥了一眼,等视线落到炕上躺着的人脸上,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好模样!
    相貌配的上!年龄也合适。
    她当即掏出五两银子来,递给刘三姑:“给买一身喜服,今天就抬回去。”说完,转身就走,马车在泥泞的路面上都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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