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3章

    四爷看着院子里一个个的坑,然后点了点头:“把油布铺进去,连铺三层。”
    是!
    桐桐帮着把账本都用油纸包起来,然后放在套着油布的箱子里。姑苏不比北方,北方几乎院子里都有地窖,烧是烧不到地窖的。地窖也较为干燥,短暂的存放一些东西是可以的。
    南方虽不是所有地方都不能用地窖,但姑苏肯定不行。河流极多,地表潮湿,不仅容易坍塌,更是挖不了多深就见地下水了。
    那就只能挖个坑,将防水防潮尽量做好,然后将账本挪入其中。再用土层盖在上面。然后挪些树木花草,这是内院,女眷动动内院园林,怎么了呢。
    土层就是天然的防火层!
    这里是内宅,住的又是郡主,外男不敢擅闯。莫说外男了,便是派兵来,这里也不是谁都敢进来的。
    放在这里,是最保险的方式。每天只留够当天能算出来的量,其他的都入坑了。
    算完的,账房一离开,关闭府衙之后,第一时间就把账本挪到后院封入土层内。
    今晚忙完都已临近子时了,四爷还叫厨下给当晚前后衙值夜的兄弟们煮一大锅鱼丸。厨下放了许多的姜,满院子都是香味,又饱腹又驱寒。
    桐桐和四爷也将灯给熄了,只在拔步床内亮着灯对弈。
    一个时辰之后,前后院都安静了,这是吃饱了,留一两个人守夜,其他人都去睡了。
    桐桐一身劲装,放下一枚棋子:“时间差不多了,此时再不动,就不好撤离了。”
    四爷上下打量了,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叮嘱的,只能说:“小心些。”
    桐桐哼笑:这样的玩法也不太多,我且新鲜着呢。
    四爷:“……”那就……玩的愉快!
    这天夜里,刘舟在书房里来回的踱步,一再问:“都安排好了?”
    府经历也一再保证:“……您只管放心,各个税口的人,稳妥。”
    所谓的税口便是各个地方设置的征税官,朝廷不设置这类官职,他们都只是官府招募的人。这些人充当收税时秩序的管理者,督促者……甚至于打手。
    这帮人无所事事,只收税一项,便足够养家糊口。因此,他们就是一支散兵游勇,只要官老爷用,他们便能充作急先锋。
    “只烧前衙,不动后衙。”这个分寸会拿捏好的,“破门之后,桐油倒在门窗上,点火即可。今夜风向甚好,通判府所有档案、账本、卷宗、文书都将被焚毁!只一个保管失当,金镇就得连降两级。
    不入流的小官……要么去偏远的小县做一任县令,再图谋以后;要么就动用关系,回京去做他的郡马。江南的事还是别掺和,能活着放他走,那也是不想惹京城宫里,不想叫甄公为难。
    一个少年郎,得中探花就了不得了?娶了郡主,就自以为高人一等?若非甄家女婿,他以为他是谁?太自命不凡了些。”
    刘舟摆摆手:“此人你还是轻视了!”
    “我的大人呐,您只管安坐下棋!火会起的,风会来的……您要是高兴,就添些油……”
    油能助燃,但不止桐油能助燃,食用油也可以呀,酒也是极好的。
    不管是知府衙门,还是同知衙门,食用油和酒一定是常备的。
    桐桐就地取材,将这些油和酒精泼在衙门的大门和大堂上。
    大门是脸面,又是木质的,十分的厚重。
    而大堂呢,更是权利的象征,明镜高悬,惊堂木置于公案上,差役执仗亦是木材。
    这两个地方都只有一个特点:空旷,无人,相对独立不与其他建筑相连。
    但是呢,这两个地方象征意义巨大!攻击这两个地方,等同于造反。
    衙门之间相较来说,离的都比较近,集中在一条街上。
    桐桐挨个把油和酒给倒上了,就听到街上果然就有脚步声。
    她就笑:出这个主意的一定是个文人,压根就没杀过人放过火,一点实操经验也没有。
    他们为了叫他们找来的‘暴民’名正言顺的绕过其他府衙不被阻拦,且只烧通判府,这些衙门竟然把值夜的差役都撤了。
    美其名曰,年节将至,休沐了。
    如此一来,通判府出事之后,连个救火的人都找不到,他们还都能跟阳春白雪一样,不沾事。
    但凡会打仗的人,都不会这么安排的。
    就像是上次知府衙门被围……那是因为知府衙门乃是姑苏最高衙门,当然得先找它。可这次,专挑通判府,欲盖弥彰那一套都懒的弄。
    不大功夫,桐桐就听到了呼喊声,尽皆‘百姓’抗税之声。甚至于有人从墙上翻墙而入。
    四爷没出内院,只喊外面的兄弟:“雷夋,驻守后衙,擅闯后衙者,杀无赦。”
    “是——”
    不是要烧吗?烧吧。
    果然,火势转眼便起。
    桐桐闻见了味道,也看到了火光。她将手里的火折子吹了一下,将其扔到‘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上,火苗蹭的一下便窜了一起来,火线顺着油或是酒的痕迹,蔓延了开去,整个大堂都烧了起来。
    而后,将大门给点燃,换下一家。
    “大人——大人——”
    刘舟呵斥:“慌什么?”
    “大人——”差役来报:“……火!火!火烧起来了。”
    府经历含笑看了刘舟一眼:成了!
    刘舟说差役:“再去探,瞧瞧是哪里着火了。莫要慌,急什么?”
    差役指着外面,一脸的焦急:“……不是……大人……咱们知府衙门起火了!”
    啊?
    府经历蹭的一下站起来,这些蠢货,莫不是找错了衙门?
    他陪着知府急忙出去,府中已经乱了。仆从,衙役,端着盆拎着桶,急着去救火。
    大堂内火势汹汹,门窗皆在燃烧,进都进不去。府衙的大门极其厚重,又是松木材质,油性极大,哪里是那么容易扑灭的。靠的近了,还怕那门突然倒塌,砸到了人。
    因此,救火的都是拎着水,站的极远,就那么往上泼。
    一桶水,十分之一能泼到火上就不错了。
    这风刮的,火苗朝门内延伸,更叫人不敢靠近。
    或许是大家都知道,这火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不蔓延,不至于伤人,因此,救火救的很忙,多是花架子,真就是不涉险,由着火这么烧着。
    刘舟站在院子中,看见通判府那边火势汹汹,烧了一大片,似乎还有喊杀之声。其他几个衙门,不论大衙门小衙门,都能看见浓烟滚滚,火光照亮了一片又一片。
    所烧的,都是大门和大堂。
    他白了脸,手脚不停的颤抖:“完了!完了!”
    “老爷,未曾有死伤……”
    “可这就是造反!”未见真反贼,造反却坐实了。自己治下,未见真民变,可如今已经成了真民变了。
    为官之人,治下若出现造反,丢掉的不仅是仕途,可能还有头上这一颗脑袋。
    官逼民反,为平民愤,杀官方可。
    怎么就这么巧,要烧通判府的账本,所有的府衙就都着火了。
    通判府那边一遍一遍吆喝着:“抓活口!抓活口!”
    活口若是抓住,那自己这些人就是谋反的主谋,是躲在背后策划谋反的人。
    而自家这边的府衙被烧,却没拿住纵火者。
    所以,给通判府放火的人,就会被默认为也是烧了其他府衙的人。
    同样的,幕后之人又是自己这一方。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是一个焚毁证据的行为,硬生生的给做成了民变造反案子。
    “大人!得封口呀!失火……意外失火……”
    刘舟:“……”他急的团团转,封口?说的容易!
    这么大的事,如何能瞒得住?城中百姓正被锣鼓声惊醒,这事满城皆知。如此大事,焉有传不出去的道理?
    京中若是知道了,咱们又隐瞒不报,这是要拉九族一起去死吗?
    “大人!调兵,剿灭所有‘暴民’!只有如此,才能将功折罪。”
    “剿灭?”
    “是!剿灭!”
    刘舟拿了令牌,递给府经历:“持此令,调兵,从速!”
    府经历看着燃烧的大门,再看看也被火星引燃的侧门,转身就往后门跑去。只有后门可以出去!
    桐桐摁住被抓住的这汉子:“你若不跟我走,今儿必死无疑!官府调兵除暴安民,你便是暴民。”
    这男子惊疑不定:“不会的!”
    “你背后的人叫你烧了通判府,可其他府衙怎么就着火了呢?通判府被烧,那是金大人的罪责!这么多府衙一起被烧,是谁的罪过呢?金大人才就任两月,也只侦办陈年旧案而已,是谁的罪过也不能是他的罪过!那你说,你背后的人为了脱罪,会怎么做?”
    杀人灭口!将功折罪!
    “对喽!他们自己玩砸了,只能认下这就是民变,就是有人造反。而你就是那个反贼头子,你这些兄弟,今晚都活不了了。他们都是反贼,家中会不会被牵连,还不得而知。一旦被定为反贼,那九族皆斩,一个也别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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