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那时候谁若是告诉他青夏已经没了,他定会发疯的将那人暴打一顿。
    久而久之,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再提起死这个字,再久一点,提起青夏时,都要带着小心,看他脸色。
    所有人都默以为,这件事已成了死局,不会再有丝毫改变的可能,转机就出现了。
    扬州来了个冯秀才,他的长女九岁,陪同父亲一起来京赴考。
    当时父女二人在繁华的街道上寻些小物件儿,正好撞上了宋家二夫人,也是当今圣上亲姐,长公主殿下。
    她看着那小女孩,一时顿住了脚步,眼眸中细细打量,心里头也上了些心思。
    夜间与二爷安寝时,她说起白日在街上碰到的一个小女孩儿,酷似侯爷,眉宇间也有那个姑娘的影子。
    彼时,已经过去十年,谁都不抱着青夏还活着的想法,更不会将这个孩子与她扯上什么联系。
    二爷私心里觉得都是巧合,可想着自己的兄长终日痛苦,便将此事当做个趣事讲给了他听。
    哪知道,得知这个消息的宋溓真当回事了。
    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亲眼看过,而当他真的看到那个九岁的小姑娘的时候,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发麻。
    像是抓住了一丝救命线索,再也不肯罢手,顺着这根线索,查到了扬州,查到了那个姓郁的娘子身上。
    十年前,郁娘子搬至扬州。
    一年后产下一女。
    五年后与邻居书生结为夫妻,婚后第二年,她生下幼女。
    此时的她,正在扬州照顾幼女,而宋溓在收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在去往扬州的路上了。
    一别经年再度见到活生生的人,宋溓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而眼前的女子在看到他时,那受了不轻打击的模样,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既然找到了,就断没有再放开的道理。
    那时的他许是染上了疯病,对青夏的执念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找到她,占据她,囚禁她,并以冯叔清的性命威胁她。
    她若敢有不从,和点点轻生的迹象,他手中的刀就会指向地牢里,与郁氏结亲,与她共有一女的男人。
    他恨得发疯,恨她无情,竟然真的转头嫁给了别的男人,还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
    当他看到那个与她十分相似的幼女时,几许疯狂的念头起来,在她惊恐的眼中压下。
    他说,只要她一心一意跟着他,这个孩子,他会视如己出。
    强硬留下她,后来也强迫她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
    他想,这次有了三个孩子拴住她,她再也不会离自己而去了。
    可是幼子生产之后,青夏的身体每况愈下,竟是在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需要用猛药吊着。
    孩子满月时,她看着自己,气绝身亡,走前她眼里都是恨,也有解脱的快意,她看着他强求来的小儿,气息微弱的问他:“这可就是他想要的?”
    眼睁睁的看着挚爱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宋溓当时就疯了。
    好在,只是个噩梦。
    梦中,他逼死了自己爱的女人,梦外,他被青夏唤醒,再不敢睡下。
    ……
    第397章 番外:你永远是我的上位者
    自那次的噩梦过后,宋溓看青夏更紧了一些,叫青夏有时都觉得神经衰弱,知他是被那日做的梦给吓住了,言语间颇多的安慰,同时也将自己做的那个怪异到真实,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的梦告诉了他。
    宋溓当时就否认了。
    “我不可能娶别的女人,更不可能将我们的孩子给别人去养,梦都是相反的,这只能说明我们以后会和和乐乐,一家子和睦。”
    青夏微笑:“是啊,梦都是相反的,所以,你做的那个梦也不必记这么久。”
    宋溓却沉默了,他勾着青夏的手,目光落在她笑盈盈的眼中,心里才有踏实的感觉。
    “幸亏咱们俩没走错,无论经历了多少,还是好端端的走到了今日。”
    青夏想到他说的那个梦,又想到自己梦中那个霸道的他,一时心也戚戚。
    “倘若……”
    “假如……”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又都沉默下来,宋溓捏了捏她纤细的手指。
    “你先说。”
    “倘若你真像梦里那样对我,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不会!”
    “找来扬州前,你是什么想法?”她问。
    宋溓眸光微暗,看着她细长的手指,眼底的暗光时不时的起来,他只是任由心底的那簇火燃烧了一下,然后归于平静。
    “纵横谋划多年,我自以为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之中,唯独在你身上屡屡失败,我却如梦中那样,消沉过一段日子,也想过叫你找到之后要如何,可那些,都在我真正见到你的时候全都压了下去,若使手段,你这辈子都只能乖乖在我身边,我要真对你有不好,你还奈何不了我什么,可是……”
    他走近一些,看着她细弱的脖领,伸手去掌着,喟叹一般,继续说道:“我不要拘个没有灵魂的人儿在身边,我要你心甘情愿跟我,为我生儿育女,我也不愿我们之间走到不疯魔不成活的地步,青夏,你也无法否认你对我没有感情,你只是不敢,因为你手中没有接受失败的底气。”
    青夏眼皮一跳,深沉的落在他面上,看他神色平静,诉说着这一事实。
    “你什么都知道。”她说。
    宋溓收回了手,道:“这世间能给女子的权利不多,即便是出嫁,做了主母,也只能管那方寸之地,更多的便是有心也无力去管了,所以无论你是跟我还是跟别人,都会尝到挫败的滋味,不仅仅是你,是天下所有的人,所以我明白,你畏惧的不是我,抗拒的也不是我,是你无法抓住的权势。”
    青夏失神片刻,你看,这些男人享有了一切,不遗余力去打压在后院为他们开枝散叶的人,收拢她们的权利,让她们争的是头破血流,不是他们爱看争风吃醋,而是他们明了,这就已经是这个世道带给女人的所有了。
    不是不知道她们处在什么困境,只是从不会有人在意,毕竟与他们无关了。
    可现在,他剖心置腹,将一切,不藏掖的告诉了她。
    他说:“从我找到你的那一刻,我便想着,将来在你我的关系中,我永远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你永远是我的上位者。”
    这一刻,道心乱了。
    汲汲营营了一生的权臣子,在这一刻舍了脸面,尊贵,甘愿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皇家下的圣旨,是对他一人有威慑,那是他甘愿画的牢笼,不再使用那些强逼硬上的手段,他束手就擒,给她收管他的大权。
    ……
    孩子的名字在满月这天,由襄王定了个字,唯。
    府中上下都喊她一声唯姐儿。
    唯姐五个月左右,青夏与宋溓成婚,一来是不可违抗圣旨,二来是这样的日子,她觉得没什么不好,他们二人在婚前便有约定。
    若将来有一方变心,或者情爱散去,剩下的只有相看两厌的时候,也无需将场面闹得那样难看,需和离时便和离,都给彼此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对此,宋溓痛快的按了手印,与让她上族谱的信一道寄回襄王府,并告诉她,这样的契约,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两人面前。
    大婚并没有回京办,他们在琼州办了一个与民同乐的婚礼,那一日,忠勇侯夫妇的婚礼,印在每一个琼州老百姓的心中。
    以至于多年以后再谈论起这二人时,都是津津乐道,对这一对将琼州治理的越发越好的夫妇,极尽褒扬。
    政客们说,当年几乎是权倾朝野的宋家,任由长子娶了平民女,是为天下寒子打开往上走的大门。
    至于情爱,实在是仕途路上锦上添花罢了。
    更有那歌颂这段感情的才子们,将这些政客批的一文不是,痛批他们不懂人间真情。
    值得一说的是,在宋溓携妻女治理琼州的第五年时,皇帝推行新政,其中遭到了不少老臣阻拦,也是趁着这股气,一时之间,打压了不知多少京门豪贵。
    这位少年皇帝似乎是再也忍不了了,他收揽了多少年来,他父亲都没能收揽回来的权利,扶持寒门之子,官居要职,一时间大霁海晏河清,多少从地方里走出去的人回到故土,捧着故乡的土,将这里一寸一寸的从贫穷带到温饱,又从温饱带入繁华。
    反观宋家人,长子携妻在外治理琼州,二子尚了公主乃是京中不问事的富贵闲少,听闻那三子颇有些离经叛道,多年不娶,等到有消息的时候,竟是将矛头指向了乡下间,曾经令京中贵妇称赞的陈家表姑娘。
    宋家这一脉,延续了父辈荣光,原本和该是皇帝要打压的近臣,奈何这一家子上上下下都无需人过分操心。
    京中政变,远在琼州的宋氏夫妇过起了悠闲小日子,看着女儿一日日长大,聪明伶俐,宋溓偶尔会感叹:争权夺利赢天下,不如此间情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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