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还不起来?这都快六点半了。”
    “嗯……”陈运仰面朝天,语气很飘渺:“六点半就六点半吧。”
    六点半了你不得长翅膀飞啊。
    迟柏意举着袋子在她眼前晃:
    “给你买了竹筒粽子。”
    “哦……”
    “甜的哦。”
    “甜呗。”
    “我让人多撒了糖粉。”
    陈运用力坐了一下,没坐起来,又原样躺下了:
    “算了,你吃吧。”
    这怎么回事……
    迟柏意蹲下来,看着她,她看着天花板。
    俩人僵持了一阵,她眼睛骨碌碌地转过来,看了迟柏意一眼:
    “干嘛?”
    “我得上班去了。”迟柏意说。
    ……
    “再不起床得迟到了。”迟柏意又说。
    陈运挥手:
    “今天不去了。”
    “请假了?”
    陈运没回答,依旧那么躺着,表情有种格外悠闲的空洞。
    迟柏意只好自己起身去吃早饭——
    一个人的早饭相当寂寞。
    寂寞如雪。
    豆浆不香,春卷太素,包子馅儿太小,胡辣汤寡淡如水,甜糕不甜油糕不油……
    反正是哪儿哪儿都不行。
    吃完早饭化妆。
    眉笔买的不是常用那一款,画来画去不像个样子,气垫也是新买的,像块儿破抹布,唇膏闻着怪怪的……
    陈运看了她半晌,终于爬起来很好奇地扒在了桌子边:
    “那是什么?”
    “眼线笔。”
    “那这个呢?”
    “唇线笔。”
    “这个?”
    “睫毛刷。”
    “这个我知道,唇膜。”
    “对。”迟柏意不知不觉勾起嘴角,从镜子里瞥到她正用手指头正戳着口红滚来滚去,“你闻闻香不香?”
    陈运就拿过来拧开盖子凑上去:
    “蜂蜜味儿的!”
    “好闻吗?”
    “好闻。”她眼睛亮亮地望过来,“你用了吗?”
    迟柏意大功告成一半,抽空瞅瞅她:
    “没有。”
    陈运“哦哦”地点头:
    “我知道,一般都不全用的对吧。不过为什么上班要化妆?”
    戴个口罩,不就全遮没了吗?
    迟柏意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进程,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道:
    “你看我高不高兴?”
    陈运被她问得一愣:
    “高……不高兴?”
    她确实看上去跟平常不太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陈运也说不出。
    “对。”迟柏意点头,“所以得化,上个破班儿还得垂头丧气的去,不化看自己一眼更不高兴了。”
    “哦……哦。”陈运若有所思。
    “别‘哦’了,吃早饭去。”迟柏意揉揉她脑袋,“不上班也要吃早饭。”
    陈运刚张了张嘴,她继续说:
    “心情不好也要吃早饭。”
    陈运就把嘴闭上了,乖乖起身去洗漱,洗漱完耷拉着脑袋过来,喝了口豆浆,又嫌不甜,转头去找糖。
    迟柏意头都没回:
    “吃粽子,那个糖多。”
    她转回来啃粽子,迟柏意收拾自己的化妆包。
    收拾完看看她,俩人对上目光,迟柏意笑了笑,扯了桌上一张纸替她抹了把嘴角:
    “送我上班吗?”
    陈运沉默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等公交车的时候,陈运也一直在看她。
    从她的嘴巴看到鼻子,从鼻子看到眼睛……
    看来看去,硬是没发现哪儿化了、哪儿没化。
    明明眉毛还是那个眉毛,睫毛也还是那个睫毛……
    迟柏意被她看得受不了,用手指一勾她下巴:
    “看什么呢?”
    陈运老实巴交地回答:
    “看你到底把什么东西糊自个儿那张脸上了。”
    “那看出来了吗?”
    “没有。”
    “那看出什么来了?”迟柏意憋着笑。
    陈运仔细看看,说:
    “看出你现在高兴了。”
    “答对有奖。”迟柏意从兜里摸了摸,掏出块儿巧克力往她手里一放,“喏,吃吧,夹心的。”
    吃着巧克力,俩人站在空无一人的站台上吹着风。
    迟柏意轻声问:
    “那你现在高兴点儿了没有?”
    陈运猝不及防,被巧克力噎了一下,抬眼看向她:
    “你……”
    “你高不高兴,都挂在脸上了。”迟柏意抬起手,指尖点点她鼻子,又碰了一下眉毛,“昨晚我就想问了——那么晚回来,晚饭又吃那么少,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哪儿有蚊子。”
    “没蚊子没蚊子。”迟柏意好脾气地笑着,“那能夹住个我了,行不行?”
    陈运不吭声,嘴巴一动一动的,睫毛垂得很低。
    “然后今儿又请假……”迟柏意说着抬腕看了眼表——嗯,估计不会迟到:
    “工作有什么不顺心,还是遇到麻烦了?”
    “没工作了。”
    半晌,陈运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她把巧克力袋整整齐齐叠好,揣进衣服兜里——
    整个过程动作很慢,很认真。
    迟柏意等到她抬起头来,才问:
    “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呗。”陈运看着她,眼神很平静,“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店里活儿挺重,有些人受不了了就想走。管人的不肯发工资,说是没提前说。”
    其实是提前了的,但是那人没跟领班报备,领班问起来他还嘴硬……
    “可以劳动仲裁……”
    陈运笑了一下:
    “这种的没有合同。”
    也是,就算有合同,合同上八成也是什么解释权归本公司所有,劳动法不怎么怎么样的。
    但就算有人受不了要走,也跟陈运没关系啊……
    迟柏意回过神,立马想到了怎么回事:
    “你又帮人出头了是不是?”
    陈运不说话。
    “吵架……打架了?”迟柏意上上下下看她,撸她袖子瞧她手,“受伤了没有?打赢了吗?”
    陈运还是不说话,就拿双眼睛把她看着。
    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迟大夫,你是觉得我是光长个儿没脑子一天吃撑了有劲儿没处使是吗?”
    “什么话!”迟柏意没发现什么不对,很恼火地瞪她:“什么话,重说!”
    她瞪人的样子很美。
    皱眉的样子也很动人。
    不过很凶也是真的。
    起码陈运不想顶着这个味儿的迟柏意继续嘴硬,只好调转话头,往路上一指:
    “你公交来了!”
    迟柏意不动。
    陈运把手缩回来,摸摸鼻子,挠挠脸:
    “没打架,就讲讲道理……事情也都解决了。”
    公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陈运往她手里塞钢蹦,语速加快:
    “真的,解决了——你赶紧上去啊你,从这儿到医院坐公交也得二十分钟呢。我就是不想干了而已,太累。你快走,你动啊你,回来我跟你说……行不行?!我今天就中午跟下午两个班儿!”
    第38章 等三天
    上班好,上班妙,上班上得人呱呱叫。
    迟大夫小长假后第一天上班,以诊断十分钟,开药五分钟,对着患者解释药物成分半小时为结束——
    不解释不可能。
    患者家属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因,固执地认为滴鼻液中的麻,黄,碱是毒药。
    什么剂量什么原理什么作用,一概不论。
    反正就是毒药,超级大毒药!
    毒得可以被举报投诉报警抓起来一条龙的那种。
    迟柏意说:这是为了缓解鼻塞……
    对面说:你知道麻。黄。碱。是干什么的吗。
    迟柏意说:您别激动,我知道您可能对这个东西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它……
    对面说:我没激动我就问问你你知道这个东西现在已经被管控了吗。
    车轱辘话来回滚几遍,不管迟柏意怎么安抚这就是医院常见的自制制剂,真的很常见,不会上瘾绝不可能……
    人就是不信,坚定的要求这位看起来很年轻很漂亮很不靠谱的大夫发誓:
    “你说,你说你开这药绝对不会害人!”
    迟柏意默默望了此人半晌,开口:
    “我是不会害人,要不这样,您看还有比这贵的……”
    对方抓着单子扭头就走。
    边走边说:
    “太坏了现在这些个小年轻,真的太坏了……”
    ……
    很坏很坏的迟大夫身心俱疲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当即就决定要给某人打个电话。
    虽然电话内容还没想好。
    不过没关系,对方会自己想。
    她手指虚空挪在号码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