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刚那人应该不是你对象吧,那是谁?”
    “谁谁谁,还能谁,就陈运的那个老板。”钱琼冷笑了一声,“你小陈运我是没那福气啊,但这人……我也不问别的了,名字你总可以告诉我一下吧。”
    迟柏意叫她烦得要命,眼看人都快到了,只好敷衍:
    “雷,姓雷,雷平。”
    话音方落,大厅的门被侍者推开,迟柏意习惯性地起身点头示意,目光却不由自主越过前面两位看向最后。
    “哦这个是我以前手底下一学生,带着来见见世面,要有什么不好,小迟总看在我的面子多担待。”
    迟柏意笑着同人握手:“袁姐客气了,您别这么喊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何况……”
    她看向对方:“我们算有过数面之缘。这回遇见也是缘分。”
    对吧,孟知玉。
    “好久不见。”
    孟知玉微微颔首,同样望了过来:
    “好久不见。”
    第80章 她转身落荒而逃
    “那就这么定了?”
    钱琼把合同递给迟柏意,笑:
    “我没意见。”
    迟柏意低头看一眼,干脆利落地拧开钢笔:
    “执照的事儿得缓两天,下个月估计没问题。”
    袁灵点头:
    “这个自然,咱们还是得按规矩办事。双方都不是外行,我也不多说了。作为中间人,那就祝你们合作愉快。”
    迟柏意俩人还没开口,她身边的小年轻已经站了起来,激动得面如桃花:
    “没问题没问题,我相信迟总的能力,还有钱姐,真的谢谢,我真的特别感谢二位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个人保证进货渠道和厂家方面绝对不会出错。”
    几人一下都笑了,钱琼先道:
    “行,这么有诚意一会儿陪你钱姐跑两圈,最近刚好来了两匹汉诺威。会骑吗?”
    “会。那迟……”
    “人要跟你袁老师品茶钓鱼呢。”钱琼手一摆,“让她们风雅去,咱们这一介俗人还是安安生生马场跑两圈算了,跑完再一起唱唱歌。”
    “小魏放心跑,摔到哪儿了也不要紧。”合同没问题,事儿谈结束,大伙儿都轻松下来,袁灵跟着开起玩笑道,“我们现有个医生在这儿呢。”
    “医生这下医嘱下得正起劲儿呢。”钱琼从旁说。
    医生仍旧端着合同,一只手拿笔,除了一身休闲服还是个坐姿之外,怎么看都像在查房,扶了扶眼镜,头都没抬:
    “嗯,对,小魏跟你钱姐姐玩儿被熏到了来找我,我治别的不行,治嗅觉失灵特别准。”
    空气里除了茶香就是香水香,香水源头钱琼闻声特意挪屁股更往她这儿凑:
    “哦?是吗?”
    迟柏意瞥她一眼,在对座忍俊不禁的笑声中开始落笔。
    签最后一个名的时候钱琼低声问了一句:
    “所以这个孟什么到底干嘛来的?”
    “人不是说了来见世面。”迟柏意同样低声回她,签完字,将文件夹推向对面,“好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合作愉快。”钱琼马上举茶杯,“袁老师辛苦,小魏来。”
    小魏依旧面如桃花,双手举杯: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迟柏意也笑道,“小魏看着是不是胃不好,茶要少喝。”
    小魏这会儿不仅脸红,脖子都红了:
    “谢谢姐,您眼睛真厉害。”
    迟柏意心说这倒不是我厉害,是就刚才那一会儿功夫我看你灌了十杯八杯茶出去了三趟。
    虽说年轻人就是急躁容易紧张,但我家陈运比你还小呢那好歹也没成这样。灌出个植物神经紊乱多不好……
    四杯一碰,茶尚余温。
    迟柏意仰头很痛快地润了一番喉咙,放下茶杯时朝茶桌那头看了一眼。
    孟知玉还是就那么静静坐着,离她们四个很远,在玩手机。
    很安静的一个人,除了一开始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这场漫长的合同签订中,许多事情都是她做的——
    包括煮茶和为几人斟茶换盏,恰到好处地递来纸笔,打开笔记本提供数据。
    茶的事儿迟柏意不算太懂。
    可时时刻刻能保持同一个茶水温度,如果不是专业人员的话,那说明……她够细心?
    或者是平时照顾病人比较多?
    不清楚。
    这家私人会所设计偏中式,听琴赏花钓鱼品茶赛马。
    想要放松,芳香疗法印度按摩有。
    想要娱乐,ktv游戏室健身房也有——
    从茶室出来之后一行五人分两路各自散开。
    钱琼已经跟她们的合伙人兴致冲冲勾肩搭背地走了,孟知玉跟袁灵落在后面说了两句话,说完也走了。
    袁灵过来半带解释地说了一句:
    “难得放松,爱好都不一样,还是各玩儿各的好。俞园今天有师傅茶道表演,一起去看看?”
    迟柏意点点头,别的话没说,袁灵也没再提这个人。
    这种场合下该发生的介绍引荐提携一律没有。
    好像这真就是她顺手带来的一个学生,单纯到这种地方来见见世面玩一玩。
    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聊鱼钩和西陵附近哪片水域比较好中度过,期间还穿插了些“你母亲现在如何你外祖母身体可好”之类的对话。
    迟柏意说:好,挺好,都不错。
    袁灵就叹:唉还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长这么大了。
    相当无聊。
    更无聊的还有茶道表演。
    老实说表演是挺不错的,师傅年纪也不小了,半白长发挽成髻,举手投足都很有韵味。
    但迟柏意也不知道自己是跟陈运这待的时间久了心态年轻了,还是着实有点烦这种预制化的应酬板块。
    总之人说一句她心里回一句——
    “我跟你母亲也是挺久不见了,她现在还是在维也纳吗?”
    迟柏意说:“应该不在,去年说想去西伯利亚跟鄂温克人过驯鹿节。”
    不过你跟我妈说真的也没见过几面好吧,而且我妈啥时候也不会跑去维也纳……
    还有你这个语气我怎么老觉得你不是大我十岁是大我二十,下一句话开口就是“这孩子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好在服务员来送茶样了,她闭上嘴仔细挑着。
    迟柏意趁此机会迅速脱身:
    “我坐久了腰疼,到处转转。”
    袁灵挥了挥手:
    “好的,你去吧。听说隔壁是兰花展。有挺难得的金奖丰雪,翡翠胭脂也有。”
    丰雪花瓣晶莹雪白,翡翠胭脂青杆青瓣。
    可惜迟柏意都没见到。
    她光在路上就磨蹭半天,帮助了一名哮喘发作的倒霉病人,撵走了一只吃发酵果实醉晕在车道上的喜鹊,最后停在一盆半死不死的兰花面前发呆——
    说它是花都有点委屈。
    它看上去几乎跟盆草没差别,甚至还有点发黄。
    其他盆中各式各样的水迹素红凤开得都挺不错,就是没开的也看着很精神。
    只有它……
    “迟大夫也养花?”
    迟柏意捻着盆中的一小撮土,一点儿不觉得意外:“以前养过。”
    说着起身,用另一只手掏出帕子来擦了擦手:
    “之前叫你去神经科挂个号,结果如何?”
    “神经性偏头痛。”孟知玉笑了笑,“谢谢了。”
    迟柏意没应她这一声谢,目光仍旧停在花上:
    “你也养花?”
    “养过。”孟知玉说,“挺久之前了,路边捡的,后来开花才发现不是春兰,是株香雪兰。”
    “今天忙前忙后,辛苦你了。”
    “迟大夫客气。”孟知玉声音很淡,“只要做的事对,就不算辛苦。”
    “就算没人领情也无所谓?”
    “做那么多,前前后后四个小时。什么也不说。介绍推荐都没有,除了我和你老师,其他两个到现在也喊不全你的名字,以后再想进这个地方还是很难,图什么呢?”
    “做了就好,做比说重要。”孟知玉仍是道。
    迟柏意第一次转头看向她。
    她还是笑着的,眼神出乎意料的透亮。
    即使迟柏意不想承认,也从来拒绝这种感觉。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终于不得不承认——
    这个人跟陈运身上有着同一种东西。
    同一个气息,说话的劲头,以及眼底不屈不挠的那点光。
    迟柏意望着她,忽然开口:
    “那株花后来怎么样了?”
    她的眼神困惑了两三秒,反应过来后目光朝左上方微微挪动,一个很标准的回忆状态:
    “在我的书房,花期很长,开花时每天都很香。”
    迟柏意知道她没有说假话。
    因为她说:
    “每天出门前还得先给它请去阳台晒晒太阳,浇水要看土湿不湿,也不能天天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