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金拂晓低着头,昂贵的裙子因为屈膝被她揉得很乱,短发也能遮住她悲伤的神色。
    她掐着自己的腿,任由疼痛蔓延,提醒自己不要太失态。
    二十岁的蓬湖知道什么爱人分别,多年后的蓬湖只想远走高飞,早就和她没有感情了。
    比起周七,晨昏更像是她们的孩子。
    事业心孕育的果实都变成苦果,金拂晓坐享其成,却没有从前那么快乐。
    啜泣声在喷泉水声的间隙偶尔露出马脚,观众听得认真,重新戴上耳机的周七小声问乌透:“妈妈酱哭了吗?”
    乌透低声问:“你不是保存过她们的记忆吗?”
    周七想了想,和蓬湖如出一辙的眼眸闪烁着孩童的纯真,“有些看不了的,带鱼阿姨也问过我,她说那是妈咪潜意识设置的加密内容。”
    乌透:……
    那条鱼每天到底和孩子灌输什么。
    “我知道,就是亲亲抱抱摸摸。”
    周七眼神懵懂,描述得更像是海星的触手拥抱,“但我是多出来的第三个人,不可以看。”
    “妈妈酱其实比妈咪爱哭多了。”
    “她还很要面子,总是要找理由,妈咪觉得她很可爱,总要亲她,被拒绝后不亲了,妈妈酱又要生气。”
    乌透:……
    好幼稚的人类。
    【这是在哭吧?是谁哭?】
    【蓬湖吧,不是哭过好几回了?】
    【是金拂晓……声音对得上。】
    【金拂晓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更像是希望蓬湖什么都知道呢……】
    【呜呜呜复合吧!我支持!】
    “我知道。”
    蓬湖半跪着抱起金拂晓,发现对方不再挣扎后,把人从昏暗中抱起。
    这时候摄制组终于找到了藏匿的嘉宾,直播间恢复正常画面,观众看到了抱起前妻的女人。
    浅蓝色的长发在夜晚和喷泉的缤纷灯光相映,居然也不突兀。
    背景里的瀑布喷泉更营造了海底氛围,像是有什么妖怪把人类拖下水,试图下潜到地壳深处。
    “你都忘了知道什么?”
    金拂晓听到了对讲机的声音,她知道自己的妆花了,现在很有包袱的名企董事长不愿意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干脆埋入了蓬湖的怀里,“你只记得十六岁的我。”
    “那还不好吗?”
    蓬湖身上的海盐气息很像金拂晓家中洗衣房的爆爆珠味,周七跟着她住了两天,也亲口认证。
    于妍没地方分享,在这个时候跟着弹幕发表评论,悄咪咪地吐出一口糖。
    “我们以后没有时间出去玩,也没机会吃好吃的。”
    “所以她死了,我来陪着你。”
    【这什么恐怖话,说得好像蓬湖真的死了,现在是钮钴禄……咳咳,走错片场。】
    【失忆也能这么理解?】
    【越发觉得蓬湖没有说假话,搞不好她真的命悬一线回来的。】
    【那不是为了金拂晓从生到死吗?的确不算情话了,是事实。】
    摄像都角度刁钻,观众还是匆匆看到了金拂晓的模样。
    发丝凌乱,裙子褶皱,鼻头红红,特别不好惹的口红全到了蓬湖嘴上,可见刚才吻得多激烈。
    【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离婚了还能这么狂吻?那我和前妻算什么?】
    【巢北羡慕死了吧哈哈哈!】
    “我不需要你陪。”
    “那是我需要芙芙。”
    怀里沉甸甸的,金拂晓的身材很好,意味着和纸片无关,蓬湖把她往上托了托,“芙芙真的长大了。”
    “什么意思,骂我胖?”
    金拂晓在她怀里扑棱,蓬湖把她搂得更紧了,这画面瞬间变成了扭打。
    “很柔软。”
    蓬湖的长发几缕垂在金拂晓的胸前,她逐渐走到光亮的地方,眸光更是如海,“和芙芙一起,我头也不痛了,真想和芙芙活到死去的那一天。”
    【没人觉得蓬湖说话不太正常吗?】
    【说话很怪,长得又那么好看,看久了还挺毛骨悚然的。】
    【这是殉情宣言?】
    “你的誓言都是骗局。”
    金拂晓依然不放在心上,“说要结婚的是你,说要和我永不分离的是你。”
    她的手上早没了戒指。
    结婚那年的戒指很素,在初创期的生意人眼里也算大手笔,“说离婚的还是你,一声不吭消失的还是你。”
    “蓬湖。”
    她们的姿势如此亲密,贴近麦的声音却很悲凉,隔着屏幕都让人感到痛苦,那是金拂晓以恋人身份暗藏的痛恨。
    “是你不要我的。”
    第22章 ※明示。
    “才不是妈咪不要妈妈酱的,明明是我们……”
    坐在乌透身边的小水母声音越来越低,“我们的习性……”
    她们边上工作组人来人往,乌透也不让周七多说。
    小朋友都快急哭了,抱住乌透的手臂说:“阿姨,我不要妈咪死掉。”
    这时候于妍去接电话了,导演助理正忙着指挥现场,导演被一只小水母缠住,岁数可以追溯到建国前,墨水乌贼不太喜欢这些小东西,她试图让周七松手,小家伙反而越缠越紧了。
    “我们不是在努力吗?”
    乌透叹了口气,心想带孩子这种事还是得带鱼,那家伙连自己的尾巴都能炸,可见是条狠鱼。
    “但是妈咪不能说,妈妈酱就什么都不知道。”
    “妈妈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妈咪还是违反了规则,还是……”
    周七越说越难过,她上岸没多久,连人类的食物都没有体验多少,更不知道这种近似电车问题的疑难。
    这个悖论乌透和戴不逾聊过。
    戴不逾问过紫夫人,紫夫人给的答案语焉不详。
    毕竟她上岸太久,不知道海底的巫婆到底捣鼓出了什么,只说也不用太绝望。
    这和没说也一样。
    乌贼绞尽墨汁安慰小小水母,令孩子头痛的家长却不再沉默,她抱着金拂晓走到光亮处,身体挡住节目组的镜头,方便金拂晓整理自己的仪容,“我没有不要你。”
    “我的离开是为了和你再次相遇。”
    “就像现在。”
    “所以你得什么绝症了?你还不是瞒着我?”
    金拂晓的小烟熏都花了,就算蓬湖费尽心机遮住摄像,在镜头里的金拂晓和从前完全不同。
    【也是给我们大呲花变成破碎美人了。】
    【不过这烟熏晕染后居然更好看了,这种综艺会自带打光板吗?】
    【可能是隔壁旅拍的打光板带来的吧?】
    【原来蓬湖长嘴了?】
    【绝症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吧?】
    “得了……”
    蓬湖不记得怎么形容这种族群的习性,毕竟不死的水母近趋自我迭代。
    “很像阿尔……”
    她想了一会,“阿尔兹海默症。”
    “你骗我呢,那是老年病。”
    金拂晓懒得补口红了,反正都会到蓬湖嘴上,她浅浅涂了唇膏,在明亮的路灯下晶亮得像刚打开的果冻。
    蓬湖看得不由抿了抿唇,“很像,但不是。”
    “你之前的体检报告我都有呢,比我还健康,你又骗我。”
    金拂晓实在不想和她周旋了,她拿走地图,对上周围的路,就往前走。
    蓬湖亦步亦趋,“那是伪造的。”
    “我就是不想你难过。”
    人再怎么变,有些地方很难改变。
    十六岁的金拂晓讨厌别人影响她,以后的金拂晓同样。
    “芙芙很热心,也很操心。”
    “会为我推掉会议,就算被居慈心带走开会,也会走神,总是想我。”
    【怎么有人把想念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被爱过才能这么笃定吧?】
    【你还不是伤害她了?】
    【我居然能理解这种心理,也就是因为太爱了才过分包容吧?】
    “你不是忘了吗?凭什么揣测我?”
    “我才不会为了你舍弃工作。”
    金拂晓好哄也难哄,年龄越大,防线越高。
    就算蓬湖说得也对,但现在想的还是十六岁的自己,而不是……
    金拂晓还穿着高跟鞋,走在不平的路面上如履平地,长卷地图被夜风吹得嘎达嘎达响,蓬湖紧追不放,“所以我想一个人去治病。”
    “治不好你就当我死了。”
    “治好了,我就回来。”
    金拂晓更生气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一定要在原地等你吗?真自信啊蓬湖。”
    “我的相貌不是芙芙的荣耀吗?”
    “谁说的!我自己也很漂亮,需要以你为荣吗?”
    金拂晓气得差点崴脚,在岔路口还是蓬湖扶住了她,路人以为她们拍戏呢,还鼓掌,说这崴脚演得好像。
    蓬湖抿嘴金拂晓就知道她要笑了,她恶狠狠瞪了蓬湖一眼,“不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