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两部华人主演的影片脱颖而出,进入主赛道。
    年锦爻的《frog(蛙)》与文萧的《red、yellow without blue(红黄蓝)》双双入选。
    三月,内娱重大丑闻曝光,文萧疑似吸毒被拘留调查。
    三月,《frog(蛙)》狂揽柏林电影节金熊奖、银熊奖、最佳摄影奖等十一项奖项与提名。
    第七年四月一日,愚人节。
    新晋影帝年锦爻荣归故里。
    文萧在家中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
    周止被星图娱乐全行业封杀。
    至此,
    周止与文萧,生死相隔。
    周止与年锦爻,一别两宽。
    “嗬!——”
    周止吸了口十分漫长的气,他猛然睁开眼,额头已经浸满冷汗。
    他从床上坐起来,静静缓了几分钟,才回过神。
    窗帘还没拉,蓝色的夜,月亮投射入出鹅黄色的光。
    周止下意识捂住勃勃跳动的心脏,惊跳不已,他喘着气扭过头去,借着月光看到一旁小床上还沉沉睡着的小孩。
    小孩睡得鼾声间断地响着,一个个逗点似的,补在周止耿耿于怀的喘息间。
    他脸颊红扑扑的,泛出股肉色的粉,脸颊肉叠着几层,好像面包已经膨胀很大,足以供养一整个小人国度。
    周止的心率逐渐降下来,他抓了把头发,心口一阵阵地闷,喉咙有股甜意,那是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心脏好像还在,又好像早就枯萎,不过空壳一具。
    他紧着眉,一把抄起桌上的手机和烟盒,推开房门走到阳台去。
    周止抽烟的动作比梦里要利落很多,老练了,因为烟替代氧气,让他赖以存活。
    他咬着了根烟出来,叼着,手掌挡了风点上火。
    嘴里还是苦的,有股草叶的酸腐气味。
    周止深深叹了口气,白烟从鼻腔呼出来。
    冷冷的风吹着,舔乱他竖起的发,周止微微眯起眼,右眼的泪痣在烟雾中也闻起来发苦。
    小时候,妈妈就总说,有泪痣的人在上一世一定哭过成百上千次,才在这世也留下印记。
    所以这一世,周止的眼泪很少,不常流泪。
    周止高高后仰了脖颈,脸高高抬上去,直视藏在云层后的月。
    累了,他朝后靠倒。
    玻璃窗撑住他单薄的背。
    周止的手颤了颤,点亮捏在手中的手机。
    他其实不用翻找,早就把时间轴记得烂熟于心,精确地找到某个节点,握着手机的手垂落。
    鼻唇间吐出的烟沉落,声音缓慢地漂浮上来。
    白果决定捅死刘国宏这件事,他谁也没告诉。
    韩竞东发现了白果的异常,跟着他一路走到鑫鑫画室。
    夜里,明月高悬,忽地被云隐去,同时隐没了镜头中白果与韩竞东青涩的脸。
    韩竞东不依不饶地捞住白果,肢体的语气在夜晚没有用处,他发出怪异的喊叫:“啊!啊啊!”
    “啧,哑巴,你跟来干什么?”白果怀里揣着匕首,他不耐烦地转过身去,隔着夜色瞪了韩竞东一眼。
    韩竞东抓住白果的手臂,不让他走。
    动静闹得有些大,楼上的狗醒了。
    喋喋不休地叫。
    白果只好把韩竞东拽进画室。
    夜里的画室拉着一层薄薄的纱,朦胧地模糊了万事万物的边缘,为动物们披上沉黑的毛皮。
    韩竞东用手比划着,问白果究竟要做什么。
    白果在夜里也看不到,嫌他很烦,“哎呀”了一声,一把攥住韩竞东的手。
    哑巴讲话靠手,聋子听声靠唇。
    白果捉住韩竞东的手,又堵住他的唇,韩竞东不能言语,喘息声在昏暗的画室中响起。
    没有穿裙子的白果出现在这间画室。
    他推着韩竞东朝后退,教室的窗变得躁动,窗外的银杏簌簌地抖。
    两人仿佛踏入一辆疾驰的列车。
    他们朝后退,世界朝前走。
    吱呀的声响推动桌椅,韩竞东坐上一张画室的木桌,就像坐在教室书桌上的白果。
    白果吻他的嘴,他的眼睛,他的下巴,他的鼻尖,他的嘴,他的喉结。
    他来回跳动,像林间的鹿,在跃动之中滑下去,解开韩竞东的校服、褪下他的校裤。
    黑夜中,吞咽口水的声音响着。
    韩竞东紧张地握住白果的肩,被白果推开手。
    白果朝下舔,炙热气息洒上韩竞东的皮肤。
    韩竞东下腹蜿蜒的筋络轻微颤抖。
    向来都是韩竞东为白果服务,白果从未这么对过他。
    韩竞东无法克制地喘息,白果听到他克制的喘息,得意地笑了,随后他打开唇,舌尖舔上韩竞东身体的一块皮肤。
    白果伸出的红、长的舌,舔上那块皮肉,又含进嘴里,不轻不重地咬,他好像咀嚼下韩竞东,又好似把玩他生涩的身体。
    镜头的视线变得昏暗、晃动,无限地摇晃,在摇晃中,偶尔看到两个少年发白的身体曲线,韩竞东的腿一点点勾起,搭放在白果肩头,被他抬起身,韩竞东的膝骨被白果压着朝下,一点、一点贴靠上他自己的肩。
    韩竞东的耳蜗已经小了,不合适了,在某刻掉在地上了。
    所以镜头靠近了白果,捕捉到他鬓角下滑,下颌跌落的一滴透明的汗珠。
    白果动了嘴唇——
    【韩竞东】
    韩竞东听不到他讲话,也看不到他讲话,但还是轻轻地点头,太轻了。
    窗外风正吹过。
    天亮了,巷口聚集的小孩嬉笑着喊唱童谣,去捡昨夜被大风垂落的银杏的果。
    刘国宏从巷口进来,跟着哼起来。
    白果躺在木桌拼起的床上,还未苏醒。
    韩竞东悄悄睁开了眼,他赤裸的身体上点了斑斑的红,像一夜过去生出的梅。
    他趴在桌上,静静看着白果漂亮的睡颜。
    韩竞东没有带耳蜗,所以刘国宏进来的时候,他没有听到。
    一直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他的身体,韩竞东猛然回过神,被一把铁椅迎面撞上。
    白果惊醒了,从桌上跳起来,看到韩竞东头顶流出鲜红的血,他随手抄起藏在校服下的匕首朝扑来的刘国宏刺去。
    刘国宏躲闪不急,被他直直刺入胸口。
    白果脸变得煞白,猛然松开手,他看着刘国宏在缓慢地朝后退,倒向水泥地面,
    血流出来了,融入灰黑色的水泥地上,像静静躺着的一洼水。
    难以抗拒的热度握上白果的手,韩竞东脸上都红了,他激动地抢过白果手上的刀,指着门口:“呜啊!啊!!!”
    “zou——”
    韩竞东的发音十分含糊,甚至要靠他的肢体才能辨别。
    跳出的字体变黑了,红色都流到韩竞东身上去——
    【走】
    白果被他推着,搡着,关到门外去。
    在门“嘭”声落地时,白果幡然醒悟,朝巷口跑着大喊:“报警!快报警!叫救护车!”
    韩竞东朝后趔趄两步,费力地捡地上落的红裙擦了刀柄,又重重握上去。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费力地挪动到刘国宏身边去,在他身旁躺下。
    地上就是两滩水了。
    韩竞东倒在血泊中,眼神开始渐渐失焦、模糊。
    他没由来的,想起凌晨短暂醒来,问白果的问题。
    【你把我当女人吗?】
    白果嗤笑一声,笑他的问题很蠢,扭过头去点上一根烟,没有回答韩竞东的问题。
    白果拼命地跑,用力地跑,乌鸦飞过去,好运南巷飞出一只白色的鸟。
    巷口的孩子还在捡着银杏的果,嘴里唱着那首不变的童谣。
    “打白果,杆杆落。”
    “银杏黄,果肉破。”
    “嗵嗵哒,嗵嗵哒。”
    “观音泣,吃白果。”
    手机屏幕黑了。
    一同融入无尽的夜。
    不合时宜,周止想到很久、很久,久到几乎快要淡忘的一段记忆。
    在拉斯维加斯的那个傍晚,他们并肩走在橙红色映照的海岸线旁。
    周止任由他牵着手。
    年锦爻一只手与他十指紧扣,幼稚地摆动周止与他交缠的手臂,另一只手捏着刚刚盖章的证书,满意地欣赏。
    “这太不正规了,”周止无奈地笑他,“哪有结婚是这么草率决定的?”
    “那不然呢?你家都是怎么样?”年锦爻一歪脸,靠在周止的头顶,笑嘻嘻地问他。
    “我家嘛……”周止的尾音拖得很长,年锦爻不算满意,撅了下嘴。
    周止却忽地停步,转过头,对上年锦爻的视线。
    橙黄色的日把周止深色的瞳孔烫红了,波光映在周止眼中,年锦爻躺在周止的眼睛上。
    周止眼角的那颗黑色的小痣动了,狭长的、古典的眼睛微微上翘,一字一句,郑重肃穆。
    “三聘九礼,明媒正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