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宁随渊面无表情看着。
    没有推开,没有说话,形如一块顽木。
    苏映微哭半天没等到任何反应,终于反应过来不对。
    她啜泣地抬起头,发现他的目光阴沉得吓人,胸口跟着一窒,抱着他的腿还没来得及松开,身体就被一道重力帶着脱离了地面。
    宁随渊纹丝不动,灵力拖拽着她的肉躯,直到两人平视那股力气才将将停下。
    苏映微悬停在他面前。
    阴暗潮湿的指骨狱里,月光被悉数收敛,他脸上的神情冷得吓人,瞳孔深邃,此时倒映着她略显恐惧的眉眼。
    “阿、阿随,你到底怎么了?”
    苏映微都不敢大声说话了,一开口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宁随渊笑了下,“我对你如此情深,为何突然变心。”
    被点破心t中所想,苏映微也没那个胆量点头,继续流着泪。
    紧接着,系統传来提示——
    [宁随渊对您的好感度为百分之二十。]
    [宁随渊对你的好感度为百分之五十。]
    [宁随渊对你的好感度为0。]
    忽上忽下,忽高忽低。
    她瞪大眼睛,当即忘记了哭。
    这个反应让宁随渊觉得有趣,嘲讽似的笑了笑,而后笑容收敛,剧痛袭击脑海,从神经连带着头皮都跟着发出尖扯的疼。
    苏映微痛到大叫,嘶喊,在半空中拼命瞪着腿儿,犹如一只垂死挣扎的兔子。
    宁随渊无视她的狼狈与哀求,语气轻蔑,目光比那些悬在夜里的乌鸟还要森冷上几分,“怎么,你以为本尊是你的掌上物,由你肆意戏弄?”
    苏映微脸色铁青,“我没……我没……”
    “还是认为我头脑愚钝,你能随意欺骗?”
    疼痛不减反重,血迹自她唇角渗出,密密匝匝的电流声在耳边发出锐响。
    苏映微清醒的意识到——
    他会杀了她。
    “今日是我大婚,借这吉日,我不会杀你。”宁随渊慢条斯理地说着,同时也收了力,“不过奉劝你,你和你脑海中的那个东西最好能救我九幽,不然你的下场可不是死这么简单。”
    说罢,乌鸟重新将苏映微锁入狱中。
    疼痛像余震一般继续在身体里蔓延,苏映微捂着脑袋,根本听不懂他话语里的意思。
    她只觉得恐惧。
    从前她把这次穿越当成一次稀奇的旅行,她享受这些人的簇拥;却也看不起他们的身份,因为她明白,就算他们再高贵也都是假的,世界是假的,人也是假的,直到今天,苏映微切切实实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还有身份所带来的压迫。
    被她看作纸片人的宁随渊是这个世界只手遮天的魔尊,他碾死她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苏映微痛苦地抱着脑袋,“他什么意思……系統,他刚才是什么意思!他真的要杀了我吗?!”
    系統同样恐惧,[他知道我,之前的好感值都是他自行控制的!]
    回想宁随渊临走时说的话,苏映微揪住系统质问:“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到底要做什么?!”
    系统行走小世界至今,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据我分析,他是想将我们献祭溯回日。]
    苏映微听得一头雾水,“溯回日……是什么?”
    [我不知道!]系统罕见地崩溃,[他只允许我看到这些东西,总之我们得快点走,不然你我都活不了!]
    走?
    苏映微环视着天边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珠,嘲讽失笑,怎么走?走到那里去?
    [我要放弃任务。]苏映微冷着张脸说,[我不干了,你把我送回去。]
    系统:[你在开什么玩笑?!现在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的吗?!]
    苏映微痛苦落泪,“那你说我要怎么办?!你说啊!”
    系统很快冷静下来,[现在所有的气运都聚集扶荧身上,像之前那样,你杀了她,夺走她的气运继续做你的圣女,积攒到一定积分后我送你回到现世。]
    苏映微听得一愣:“那、那我的病,还有那些钱……”
    系统冷笑一声,“送你回去,放弃这个世界,任务依照失败来算,你还想要钱?”
    苏映微没有出声。
    她也清楚自己在宁随渊这里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如今只能继续依靠另外两个,可是……宁随渊都看出了她的伪装,他们真的一无所知吗?
    苏映微不确定,也不敢赌。
    她留在这里将会死无葬身之地;回到现实虽有病痛,却不用时刻担心折磨。
    苏映微恐慌地看着身处的这片牢狱,第一次生出一股后悔来。
    后悔接受系统的诱惑;也后悔贪图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财富。
    然而后悔有用吗?
    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杀了扶荧,夺回气运。
    **
    宁随渊很快回到了烛明殿。
    进去之前,他先低头整理了一番自己,确定指骨狱的气息没有携到衣裳后,才挺直脊背前往寝宫。
    未等进门,丫鬟的对话倒先传了过来。
    “帝君这么久没回来,好像是去看苏圣女了。”
    “低声点,小心被姑娘听到。”
    翠珑的提醒反倒让侍画不甘心地提高了音量,“她当初不是死了吗?现在突然又在帝君大婚时回来,我看是诚心给我们姑娘找不痛快的!”
    “我就要高声说,最好让帝君听到才好!”
    宁随渊眯了眯眼,故意加重步伐。
    翠珑这时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侍画在看到宁随渊的一瞬间就歇了火,面露惶恐,着急过来叩见,“拜见帝君。”
    她不安地搅着手指,跪在旁边的翠珑同样大气也不敢出。
    好在宁随渊没有和她们计较的打算,拂袖遣散二婢后,身影顿在了那扇朱红色的宫门前。
    翠珑侍画的嗓门大,宁随渊也不确定扶荧会不会听到……
    他凝了凝深,推门而入。
    烛光晃晃,寝殿充斥着暖意。
    宁随渊紧了紧手指,又不放心地理了下胸前本就整洁的衣襟,这才撩开帷幔走到了里面。
    拔步床两边的帘子是遮起来的。
    朦胧照出她端坐的身影。
    走到这里,宁随渊难得泛起一层紧张。
    他回想两人的初见;回想他们的第一个吻;想那些缠绵的日日夜夜,想到最后,脚步就在幔帘之外停留。
    不说话,垂着双薄薄的眼皮,安静沉溺地注视着薄帘后面的她。
    “扶荧。”宁随渊很想唤她的名字,也当真唤了。
    里面传出回应,“我在。”
    “扶荧。”他又叫一遍。
    扶荧犹犹豫豫地抬起头:“帝君?”
    帝君低低地笑了出来,眉眼舒展,越过帘子来到她面前。
    扶荧乖顺地坐在床上。
    通明的烛火将她的身躯烧得暖融融的。
    他跟着坐过去。
    肩并着肩,脚下的影子也交叠在一起。
    “扶荧,我知我窳劣众多;便是帝君这个头衔,也是名存实亡。”他注视着她放在膝上的一双指尖,“我想不到要许诺你什么,一生显得短暂;生生世世又过于漫长,所以……若得明日,犹胜今朝。”
    今日爱她千倍;明日再爱她万倍。
    一日过一日,爱意深一时。
    倘若没有地久天长,只陪她日升月落过一天也是极好的。
    扶荧诧异地抬过双眸。
    他的侧颜温柔又缱绻,心中猛地有所触动,鼻尖跟着泛上酸意,扶荧别开头未给出任何回应。
    夫妻两沉默坐了会儿,宁随渊以为她是抹不开面子,笑声打趣:“接下来要做什么?”
    扶荧说:“要共饮合卺酒了。”
    宁随渊了然,拉起扶荧一同来到桌前。
    他刚拿起酒壶,就被扶荧阻拦:“我来。”
    于是宁随渊将酒壶递给了她。
    扶荧将两个杯子都倒满,把其中一只双手奉上:“帝君,请。”
    宁随渊接过酒杯,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看着她问:“阿荧,喝完这杯酒,你是不是就该唤我夫君了?”
    扶荧没说话,拿起另一只酒杯。
    两人双臂相交,共饮合卺酒,宁随渊望着她的双眸带光,似有所希翼。
    她缓缓放下杯子,“你附耳过来。”
    宁随渊跟着倾了倾身。
    扶荧也跟着靠近,那双沾了酒水的唇瓣湿润,最后在宁随渊的期待之中缓慢贴到他耳畔,一字一句,捻着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