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哎呦我滴,高格脑门子都褶起来了。
    底下已经有人在憋笑。
    “哥,我看、看得起你。”
    高格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硬着头皮,高举着二维码,低着头一鼓作气喊了出来:“远哥,加班的工资是当天结算!我加了四个小时的班,工作量饱和程度已经发到了你和安老师的邮箱!一个小时10块钱,四个小时40块!”
    “远哥!”
    “给钱!”
    空旷的工作室里回荡着“钱”的回音。
    你大爷的。
    厉远脸一黑,扫了50过去。
    高格一看:“报告远哥,你转了50!我能不能把那多的十块钱私昧下来。”
    厉远朝他后脑勺一削,“滚!”
    全场憋笑失败。
    厉远回到自己的大太师椅子上一躺,是唯一一个脸上一丝丝、一毫毫、一点点、一丢丢笑容都没有的。
    安姒四天没来了。
    她干什么去了?
    让他一个人整这么大的项目!
    一共28个学生呐!
    都让他一个人管!
    知道有多累吗?
    到底知、不、知、道上班有多辛苦!
    *
    傅青书的双相情感障碍发作起来后面几天会有抑郁的症状。
    家里的经济条件请不起入户心理医生,只能留人在家陪伴看着别出什么事。
    安媛的舞蹈室忙得不可开交走不开,正好安姒那天也同时诱发了心理问题,腿也不舒服,便理所应当地留在了家里面。
    傅青书昨晚哭了半夜,折腾得大家都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她自己却睡得正香。
    安媛一早就开始洗漱,安姒睡眠浅,有点动静就醒了,干脆也起了床。
    “姐,你晚上早点回来。”
    安媛正在梳头发,嗯了一声,又安慰道:“姒姒,你别紧张,妈应该没事了。”
    “嗯。”安姒握了握手杖,淡淡地应了一声。
    傅青书的双相没什么根治的好办法,只要让她远离刺激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但是安姒,很怕,跟傅青书单独在一个家里。
    哪怕安媛在自己的卧室里都行,只要安媛也在,安姒心里就踏实一点。
    安媛看出妹妹的情绪,头发梳好,把梳子放了回去,过来抱了抱她。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不要自己出头,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安姒头枕在安媛的肩上,声音带点委屈的哭腔:“我打了,你们都没接。我想出去找一下,谁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安媛轻轻地拍着安姒安慰,“你那天回家没看到妈,就立刻下去了吗?”
    安姒点点头:“把橘子放在厨房,我就下楼了。曲街那边有家书店,你上次说妈挺喜欢的,我以为她会去那溜达。所以就直接往曲街去找。”
    安媛舒了口气,这么说,那天安姒在家里只打了个转,没进卧室。
    那就不会看见她丢在床上的链条包,不会知道她其实是先安姒一步到家的。
    也是先安姒一步找到的傅青书。
    在情况还没有激化到那么恶劣的时候,先看到了傅青书即将双相发作的先兆。
    但是她没有勇气,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承认那个面目狰狞的女人是妈妈。
    好在安姒什么都没发现。
    “姒姒,受惊了,都过去了。”安媛拍着安姒安慰了一会儿。
    安姒感觉好一些了,这几天憋在心里的难受终于抒发出了一些。
    “姐,我没事了,你去舞蹈室吧。”
    “爸要打电话的来的话,别告诉他,免得他担心。”安媛嘱咐。
    安姒有点犹豫:“爸向来最在乎妈妈,不跟他讲的话好吗?”
    安媛坚持:“爸爸已经够忙够累的了,我们都长大了,能分担的就分担,为什么还要他多操心呢?再说了,现在告诉他,他帮不上忙,还干着急。”
    安姒一想也是,答应了下来。
    *
    安姒请了一周的假,林梦和季云轮流帮她顶着课,这两个姑娘平时在办公室尽斗嘴,关键时刻却都很给力。
    孙直照那边的假也很好批,没有为难过她。
    来c大任教应该算是安姒这么些年来唯一的安慰,身边的人都对她很好。
    尽管在c大教书是傅青书不喜欢的,她一直觉得她是为了气她,才故意选了一个跟安夏言曾经一样的职业。
    也觉得安夏言同意安姒去c大,是对当年辞去大学教授的工作选择她的抉择,后悔了。
    锅里定时煮着玉米排骨,傅青书睡前吃了一些安眠药,这一觉约莫能睡到下午,她能有两个多小时自己的时间。
    安姒从包里拿出《新约圣经》,翻到马太福音-王的被弃。
    还没刚想看,桌角的电话嗡嗡作响,是个陌生号码。
    安姒对着屏幕看了两眼,没管它。
    她社交圈子很窄,平时也不出门,能认识的人两只手能数的过来,陌生号码就一定是不认识的。
    手机响了一会儿,安静了一瞬,接着又响了起来。
    还是那个号码,归属地ip不是本地,佳城?祖国的鸡头位置?
    更不可能认识那里的人了。
    安姒倒扣手机,任它响。
    没想到那号码很执着,继续打。
    换作平时,她应该会接的。
    可是今天,安姒心情很不好,她叹了口气,翻转手机,点进那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世界重回宁静,窗户外偶尔传来两声悦耳的鸟叫。
    安姒不怕热,喜自然风,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很少开空调。
    窗户被她大开着,偶尔吹进一两股热烘烘的风,连着立式风扇一起,勉强带走一点屋内的暑气。
    书桌前的女人,长睫低垂,素银色的手杖随身靠在一边,安静地坐在那,目不转睛地看着与她年纪和气质极不相吻的书籍。
    读到其中一段话,安姒神情一顿,视线落在上面良久——
    “于是他对那人说,伸出手来。他一伸手,手就复了原,像另一只手那样的康健。”
    安姒闭了闭眼,手缓缓地摸到右腿脚踝处,那里打了钉板,终身携带,但摸起来和看着都没有什么异样。
    “主啊,如果你可以一伸手。”安姒闭着眼,口中喃喃祷告,“请您摸一摸这个家,让它复原成原本的样子,好吗?”
    安姒在身上划了一个十字架,狭长的眼尾微微湿润。
    “我可以用腿来交换。”
    “哪怕它永远不会好起来。”
    *
    厉远要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大腿上,人靠在太师躺椅上,吸着果汁。
    工作的学生们人手一杯橙黄色的冰芒果汁,机房里一片吮吸声。
    还没等这边芒果汁吸完,又有快递敲门,送来了五箱子车厘子!
    我的天啊!
    那什么?
    机房里全都暴动了,还有几个人能安心坐着那敲电脑的,都跑过去看那五箱车厘子了。
    学生们几个能吃得上这么奢靡的水果,一个个眼睛发亮,极度亢奋。
    “远哥,车厘子?”学生们目光崇拜地望着厉远。
    小太子爷躺在那,脖子脖子微微一仰,点了下头,慢条斯理地:“嗯,自己分了拿回去吃。今天下班了。”
    “啊!可我今天投资数据还没入库呢!”
    “我还没审核呢。”
    “远哥,我数据还没删完。”
    几个没干完活的学生有点急了,这要被留下来加班是要死人的啊。
    厉远大手一挥,十分豪迈:“不干了,工资照付!”
    啊啊啊啊啊啊!
    要不是机房隔音效果还行,顶楼的孙直照得被直接震下来。
    五箱车厘子不费劲地迅速被分赃,有袋子的小女生用小塑料袋装,没袋子的用小书包在里面装。
    男生们就绝了,抓进口袋塞两包,剩下的当场炫了。
    一时之间机房圣地,饕鬄四现。
    学生们很有品格修养,吃完分完还把箱子带走,知道不留证据,呸,垃圾。
    徐佳有心,跑到小卫生间给厉远洗了一堆,用干净袋子装着给他送了过来。
    声音小得像蚊子,脸烫得像番茄,小心翼翼把东西往厉远旁边推:“远哥、干净的。”
    远哥谁啊,历经过各种艳色江湖。
    这场面一看就懂。
    他也不拂面子,当场抓了一把出来,
    扔好高,然后稳稳地接住,嚼在嘴里。
    看得藏在门口偷看的小女生们直嗷嗷叫,全暴露了。
    “你叫……”厉远拖着尾音。
    徐佳赶忙一声脆音接上:“徐佳。我们之前在安老师办公室门口见过的,我跟林梦老师在一起。”
    林梦老师?谁啊?
    厉远眯了眯眼,唇角微勾:“我记得。”
    哎呀。
    他记得!
    徐佳抿唇一笑,脸已经比车厘子还红了,转身小碎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