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什么意思。
    我咬咬他的鼻子。
    “狗。”
    “wer.”怎么。
    “请睡觉。”
    我盘在他胸前踩了踩,然后闭上眼。
    “wer.”好的。
    21
    我见过穿白大褂的,很多。周隐带我去除虫的时候也见过几个,给动物治病的。
    周隐也穿。
    他甚至收到过一面锦旗:
    【你他x的(划掉)缝针的时候能不能别给病人雕花。此致,不敬礼。病人家属王春华携第三医院普外李主任厚赠王八蛋周医生】
    后来他塞给我当尿垫…%@&*…我会自己上厕所!
    22
    我第三次咬周隐,
    ……
    我第三次咬周隐之前,他告诉我他今晚有工作,要晚点回家。刚过零点,密码锁响了,但门没开,我立起来,听到两声节奏微缓的敲门声。
    我闻到什么,狂吠了好几声,冲过去又急停,不安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才跃上鞋架,去抓门把手。
    好高。
    怎么这么高。
    我不停冲下去又跃起……一次助跑后,我撞断了一根指甲,终于将这该死的把手摁下去。
    门开了,周隐穿一件薄薄的高领黑色毛衣,正懒散地倚在门边。他看见我,先是笑说“我的狗会开门了”,而后咚一声,在我面前直直栽下去。
    ……
    好沉。怎么会这么沉。
    周隐个子很高,显眼程度不亚于精神病立于正常人群,但看起来很薄,肩膀宽腰窄……可我拉不动他。
    我为什么没有长大呢。
    我太小了。
    千辛万苦把周隐拖进来一多半,我才在惊恐之余分辨出来:他身上溅了好多、好多人的血,在那些驳杂气味之外的是…他的味道,他的血的味道。
    我围着他转了好多好多圈,最后嗅出伤口在手臂。
    “呜—”
    我慌乱地凑过去舔他,舔他的脸,舔他的鼻尖,又舔他的颈动脉和手心。他很安静,和我所见过他身上曾有过的任一种安静都不同。
    让我讨厌。非常讨厌。
    23
    我始终没忘记周隐拎着我的耳朵把我捡回来的那个晚上。
    姓曲的一家是上任总统的走人,明面上早是被最高法院处以枪决的五具尸体,实际却在富氧的庄园活得逍遥自在。
    庄园修在郊区半山,对面就是某个教会。管家从豢养斗犬的商贩手里低价将我买回时我刚四个月。因为身上有疤,品相不佳,勉强只能算隔壁笼子里那只狼犬的赠品。
    院子里的狗舍很大,狗很多,有的比我小,有的比我大,大非常多。
    偶尔也有像狗一样的人。里面人狗互咬,外面拍手叫好。
    一开始我只被当作其他狗的玩具或饲料,所以哪怕管家那个红头发的儿子三番五次解开我的绳索,踩断我的前后肢和尾巴,姓曲的alpha也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隐是在omega主人预产期那天来的,混在一行医生里。
    他进门时太阳正落山,然后大火烧起来,西山顶的云被镀上层近血的色泽。
    先是尖叫,后是几不可察的破空声。有人从正门逃出来,爬出十几米,突然定住,下一瞬迎面倒地。
    对面的教会信伪典*,礼赞小耶和华的前奏如流水响起。
    周隐的风衣只有衣角还是白的。他黑发黑眼,步伐轻而稳,神态悠闲地抬手,又放下。
    火势一路从住宅区烧到犬舍。
    一条咬穿过我小腿的比特犬的环扣被烧断。它真是一条忠心护主的好狗,脱身后猛地朝那个背影扑去。
    子弹打穿比特的肩部前,我冲上去,卡住它的喉管,泄愤般的将这位昔日的对手咬断了气。
    -“the words of the blessing of enoch, where with he blessed the elect and righteous, ……when all the wicked and godless are to be removed.”
    -“以诺所祝的福是给选民和义人的,那些将在苦难的日子中活的人,在那日子里藐视神的和属恶魔的都将被除灭。”
    周隐停下。
    他有些好奇,垂眼看我。
    -“and he took up his parable and said,enoch a righteous man, whose eyes were opened by god……but for a remote one which is for to come.”
    -“以诺用他的寓言告诫,他的眼乃神所开才看见了天上的异象,从天使那里我明白我所见的,不是在我们这一辈,而是在遥远的将来。”
    狗舍后的杂物柜门发出一声轻响。
    我立刻抖了抖耳朵望去,管家儿子那只纹了身的左手刚来及像筛糠一般颤动地收回柜子里。
    我仰头看向周隐。
    周隐没什么反应,冰冷的抢口搭在嘴边,哄小狗似的,漫不经心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位幸运儿不在名单上……我下班了。”
    -“and all shall be smitten with fear……and great fear and trembling shall seize them unto the ends of the earth.”
    -“一切都将被震撼,都将感到恐惧,就连守望者也将被震住,这巨大的恐惧和战栗将围绕他们直到这世界的终结。”
    他离开了。
    我却跟上去。
    只有两步。他发现了我,又停住,我却在这一刻本能般往后退了退。
    直到他在似乎能将一切焚尽的安静的火中矮下身,安静地蹲在我面前,和我对上视线。
    我同事说那些养比格的已经申请成立受害者联盟了。他自言自语般说完这句话,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火光映红他一半的面孔,像戴冠冕的魔鬼,又像重生的先知。
    -“the ‘enoch’!”
    -“小耶和华!”
    “喂,小狗。”
    他声音很低,带点笑意,有近似温柔的诡异错觉,
    “…你要不要跟我走。”
    -“and behold! he cometh with ten thousands of his holy ones!”
    -“看!他带着他的一万个圣者来了!”
    唱诗班的歌声越来越远。
    周隐拎着我的耳朵把我捡回家那天,我终于看清他枪侧暗色的刻字。
    enoch.
    ——以诺。
    ……
    24
    我边狂叫,边焦急地舔着周隐的指尖。
    楼道里吠叫的回声高亢,却没有其他任何生物予我回应,就像永远只有周隐存在的我的世界,封闭而宁静。
    ——直到他摔出去的手机骤然响起。
    如果我当时认字,就能念出那个名字。
    梅謇。周隐的熟人。
    我前爪打滑地扑过去,用鼻子费力拱开接听键。对面人类开门见山,问,你在哪儿。我想告诉她他就在家,可我是狗,我说不出人话。
    哼哼唧唧werwer狂吼了半天,对面叹了口气。
    “算了,我过来了。”
    电话挂断,楼道中很快响起脚步声。
    女人一身便装,步伐稳而静,在门口站定时忽明忽暗的顶光投下道长长的影子。
    周隐的小腿还搭在门槛外,我警惕地冲过去拦她,冲他拱起背低吼,直到女人开口。
    她像是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地低声:“这次算我对不住你。没想到白聪已经被你吓破了胆——十七个改造后的精锐,皮下全部植入针对研发的腺体自爆装置。难怪连你都会被震晕。”
    她弯下身,握住周隐的脚腕,轻松地把人往外拖。
    大概这会儿才看清周隐的伤势只在手臂,她沉默两秒,没忍住骂了句:“怪物。”
    我一直在狂吠,咬她的裤脚,在她脚腕留下咬痕,奋力扯住周隐的手腕却被拖出去好远。
    女人仿佛一直没怎么注意我。
    等到周隐被几个beta架上车,她才蹲下打量了我一会儿。
    “回去吧。”她嗓音清冽,“会还给你的。活的。”
    25
    ……
    omega被我盯得愣了愣,以为我没听清,又提了一次:“周联……我刚刚是想问,那天接你的是你的谁呀。你的入学登记册上紧急联系人叫周隐,好年轻,是你哥哥吧?”
    我没理他,径直打开更衣室的柜门。
    内侧镜面上映出侧后方军校二年生的背影。
    男性alpha,红发断眉,原来不算高,也算不上健壮。他狞笑,在教训一个同年的人类beta,手臂扬起又落下,露出左手背上一块纹身清洗后泛白的皮肤,轮廓形似一只各处钻洞的鼬鼠。
    “啪。”
    他甩了beta一个巴掌。
    “砰。”
    我关上柜门。
    ……找到了。
    26
    周隐是我的主人。
    是比耳朵更重要的、是类似火的、让我恐惧、又让我靠近的。我的哺育者、兄长,我的亚父。
    第4章 《弗兰肯斯坦(下)》
    27
    联盟军校综合格斗竞赛一年一次,我报了名。
    决赛抽签结果刚发布,同班的beta就靠了声,愁眉苦脸和我搭话:“不要这么倒霉吧!你怎么抽到了吉恩学长做对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