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李珵焦躁不安,双手掩面,试图藏起自己内心的惶恐,除了观主知道以外,还有谁知道呢?
    她不能让那些人舞到姐姐面前。
    李珵眸色幽黑,有时候仁慈不是好事,她已经后悔留下许溪的性命了。
    既然观主觉得是她杀的,她既然背了名声,再去动手也无妨。
    至于观主,被困道观近乎二十年,不如回裴家而去。
    既然走投无路,不如另辟蹊径,总好过被动挨打。
    李珵打定主意,慢慢站起来,仰首看向月亮,喃喃其词:是你们逼我的。
    我本想做个仁慈的君主,但你们要这样对我,那就等着你们该得到的后果。
    半夜无眠,李珵早起,散朝后唤来心腹跟着内廷司的人,一旦见到许溪,格杀勿论。
    心腹立即去办。
    李珵随后招来内侍长,去道观一趟,往事已矣,不必再追求,告诉观主,朕准其离开道观,返回母族。
    内侍长怔了怔,听到这道旨意吓得不敢说话了。
    怎么了?李珵撩了撩眼皮,不敢去?
    不是不敢,而是、而是您这么做,观主会生气的?内侍长低头劝说。
    李珵冷笑:生气又如何?朕给她自由,她有何可生气的。
    内侍长劝说不得,只好领了旨意,这是最难的差事,道观若想走,陛下登基时就了,怎么会拖延到今日呢。
    陛下下旨,分明就是压着观主离开,观主知晓得气死。
    事已至此,她只能去劝劝观主,不要同陛下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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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走?观主气笑了,脾气真大,说她两句就迫不及待地逼自己走,人不大,架子摆得不小。
    她随手将手中的药材放回晾晒的架子上,转身看着内侍长:告诉她,除非我死了,抬着我的尸体出去。
    哎呦,您说什么呢?内侍长要疯了,您还年轻呢,陛下一时生气,您也多年不见双亲,不如您回裴家看一眼,陛下气消了您再回来。
    观主无动于衷,冷冷道:我不会回去的。告诉陛下,我就算死也不会走。
    内侍长慢慢地挺直肩背,说:不用您死,我们会想办法送您回去的。观主,陛下是下旨,是旨意,不是与您商量。
    观主一噎,这是来硬的了,果然是个狠人,敢将自己的养母变成妻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岂是良善之辈。
    那你去告诉陛下,回到裴家,我也可以一瓶毒药送自己上路。
    内侍长再度露出生无可恋的神色,这两人怎么都那么犟呢,这座道观有什么好的,留在这里干什么。
    观主莫气。我这就回去转告陛下。
    李珵气后,手中的笔顿住,头也不抬地回一句:告诉观主,她不走,朕将许溪切碎了喂狗。
    内侍长再度上山,累得直喘气,将话转达观主。
    观主听后,良久无言,她没有理会李珵的威胁,而是在想许溪是否还活着。眼下,她无法确定许溪的安危,但自己贸然离开,许溪真的就回不来了。
    她阖眸,无力道:你转告陛下,许大夫回来后,我带她走。
    话至李珵处,她冷冷地笑了,派人盯着道观,不许任何人靠近。
    许溪得罪谁,她也不想知道,但如此大患必不能留在身边。
    李珵答应下来,内侍长喘了口气,不用再跑了,派人去通知观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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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相离京,许多事情都需要李珵自己来处理,她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回去得很晚,也不再去中宫,一连三日都是歇在自己的寝殿。
    反是沈相派人送信回京,晋阳长公主已找到,只是被尸体砸伤肩膀,数日未进米水,身子较弱,短时间内无法回京。
    这一手,确实很精彩。
    李珵笑了,李瑜确实有能耐。
    那又如何,她已经败了,注定为城。
    沈明书信中还提及一事,墙壁坍塌,有一名大夫救人有功,医术精湛,朝廷该赏赐。
    看到这里,李珵眼眸微眯,大夫?
    医术精湛?
    是许溪吗?
    不知为何,李珵先想到的便是失踪几日的许溪,既然如此,许溪为何与李瑜搅和在一起。
    李珵思考良久,唤来御前卫指挥使:你去一趟皇陵,将这个大夫带入京城,朕要见见她。
    见一面就知道了。
    若是与李瑜搅和在一起,命也不不必留了。
    是她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指挥使匆匆退下,李珵低头继续处理政事。
    晚间,她去了中宫。
    皇后依旧在找寻许溪的下落,这是观主交代她办的第一件事,大海捞针,找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李珵来时,并未惊动她,自己在外寝坐下,吃点心喝茶,过了一刻钟时候,皇后才从书房回来。
    乍然见到李珵,季明音还是有些惊讶的,这几日她没有过来,自己也没有去找,两人像是约定成俗,都不愿去打搅对方。
    皇后。李珵放下点心,擦擦手,高兴地喊了一句。
    陛下来了。皇后答应一声,见她在吃点心,知晓她该饿了,吩咐女官先摆晚膳,其余的事情再说。
    观主的事情,李珵若不说,她也不会去逼着她说。
    随着皇后坐下,两人相对无言,李珵低头摆弄着桌上的点心,心不在焉。
    季明音凝着她,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陛下还是不高兴吗?
    好多了。李珵摇首,朕让观主回母族,她不愿意去。
    季明音蹙眉,这分明是赌气的行为,她不得不劝说:怎么还同观主生气了呢。
    她伸手,握住李珵的手,李珵微怔,果断地收回手。
    她不想和皇后说这些事情,无端让皇后也跟着自己烦躁,她低下头,心虚得不敢面对她。
    我没有生气,只是她该离开道观了。皇后,朕累了,不想说此事。
    季明音缄默无言,只好作罢。
    李珵闷闷不乐,情绪摆在了脸上,入睡时也是冷冰冰的,直挺挺地躺在外面,生人勿近。
    季明音不大会哄人,也随着她去。
    等清晨人走后,她才慢悠悠起榻,没过多久,母亲季凝来了。
    前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没有时间过来,今日得空,季凝自己主动过来了。
    母女二人坐下,殿内伺候的宫人都被赶了出去,季明音开门见山地询问母亲的近况,季凝如今的身份水涨船高,走到哪里都会受人恭维。
    这些时日以来,李瑜在查季家的事情,季凝烦死她了,好在她自己跑去皇陵惹了祸事回来,总算是消停了。
    询问过近况,季明音望向母亲:我做了个梦。
    嗯?季凝下意识觉得不好,做了什么梦巴巴地让她过来,与失忆的事情有关?
    语气颇怪,让季凝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
    季明音见母亲淡然处之,心中不安稍稍放下,道:陛下近日教我看奏疏,我常常做梦,梦见自己坐在不认识的殿内批阅奏疏。
    你肯定是做梦想多了。
    季凝几乎是脱口而出,太可怕了,她深知其中内情,也知道透露一点点,皇帝有的是办法弄死她。
    她吓得再度开口:阿音,不要想这些奇怪的事情,我只问你,你喜欢如今的生活吗?
    季明音点点头。
    季凝哀叹一声:陛下对你好即可,你何必去想其他的事情,你失去的不过是旧时记忆罢了。阿音,你如今喜欢眼前的生活就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如今朝廷安宁,皇帝年少而稳重,心怀天下,有仁君之范,就这样过下去,不好吗?
    她重复一句:阿音,江山为重。
    季明音迟疑地看着她,觉得母亲的话带着深意,母亲,我是您的女儿吗?
    怎么,做了皇后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认了?季凝态度强横起来,她办事滴水不漏,小皇帝也是谨慎之人,光是查,是查不出名堂的。
    皇陵地宫的断龙石已下,沈太后的棺椁里究竟有没有尸体,已无人知晓。
    不过就是这种脸,太过惹人注意了。
    再过三五年,朝臣换过一波,皇后再见人,就算被看出来,她已稳坐后位多年,谁敢来挑衅,谁敢来指着皇后说:你不是季明音,而是死去多年的太后沈怀殷。
    瞒着外人不难,真正难的是皇后自己。
    沈怀殷的父亲曾经是祭酒,名门世家,规矩严苛,她自己本是恪守规矩之人,万一恢复记忆,那才是大难。
    外人压根不是小皇帝担心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