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姜菡萏顿时确定了,“是我,我是菡萏!”姜菡萏手抚向他的头脸,触手之处皆是滚烫,他的烧还没有退。
    “呜……”
    阿夜在低吼,手依然紧紧箍着她的咽喉,连日的高烧烧毁了他的神智,他只是一头饥饿到极点的兽,除了食欲,什么也没剩下。
    手底下的骨肉细软柔嫩,分明是上好的鲜嫩猎物,只要轻轻一咬就能吸出鲜血,饱餐一顿。
    咬她,撕碎她,吞了她!
    脑子里有这样的声音在狂吼,身体的力气却像是被耗光,牙齿已经触碰到肌肤,却无法用力。
    一股甜馥的香气钻进他的迟钝的鼻孔,像一只小手撩拔他已经昏沉的记忆。
    他在哪里闻过这香味……香味带着温暖清甜的又安全的气息,好像有这香味的地方就是世上最好的地方。
    他又嗅了嗅,头在她颈间埋得更深些,然后在香气里嗅出了痛苦和怨恨的滋味。
    他想起来了——颈间的伤口痛入骨髓,他无法捕猎,只能在洞中等死,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嗷呜!”
    咬死她!
    “……阿夜?”
    姜菡萏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他一直抵在她的颈间低吼,像是威胁,又像是挣扎。
    “你这人,怎么这么能藏啊?”
    居然躲在这里,这谁找得到?
    阿夜顿了一下。
    人……
    他……是人吗?
    第17章
    被饥饿支配的欲望暂时消退,他的眼力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她面庞的轮廓,他记得她的笑容,记得她递过来的糖,记得烤熟的肉……那些和最后一夜她的命令混在一处,他的大脑凌乱。
    姜菡萏觉得他不对劲,好像烧了这么些天,脑子已经烧糊涂了。
    她慢慢抡起手里的树枝,用力一下,砸向阿夜的后颈。
    阿夜发出一声低吼。
    这一声吼特别近,让姜菡萏以为自己不单没能敲晕他,反而激惹出他的凶性,正攥着树枝准备给他再来一下,他的脑袋软软地搁在了姜菡萏肩上。
    姜菡萏松了一口气,又有点担心。
    她的力气能有多大?这个姿势也不好使劲,就这样还能把他敲晕,可见他已经非常虚弱。
    她试图架着阿夜往前走,结果非但没扶起,一动之下,阿夜整个人摔在地上,她扶都扶不起来。
    她弯下腰,徒劳地想拉起阿夜,但阿夜就像是有一千斤重,除了把自己累得气吁喘喘、并且腿更疼之外,她一无所获。
    然后她想到了刚才的光芒。
    她先扔下阿夜,自己顺着山壁继续往前走,慢慢听见风声,然后眼前突然开阔,她来到一处山洞。
    窗外已经是黑夜,但有淡淡的星光,洞外是山石树木,将洞口遮掩得很隐蔽,只露出一角空缺,可以进出。
    就着这星光,姜菡萏在地上找到了火折子——这就是那道光亮的来源。
    她一口气吹亮。
    光芒充满山洞内。
    山洞不大,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有几块兽皮。
    按兽皮铺成的大小,刚好够阿夜蜷缩着睡觉。
    所以……这是阿夜的床?
    姜菡萏几乎可以看见阿夜躺在这里百无聊赖玩火折子的模样。
    吹一下,亮起。
    再吹一下,熄灭。
    这可能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玩具。
    这么想着心里不由有些软软的。
    有火折子就好办了,她返回山道里,在阿夜身边蹲下。
    阿夜无知无觉躺在地上,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颈间的伤口红肿发白,看上去非常可怕。
    姜菡萏带了药,不止一份。每一支分头寻人的小队都得到一个命令,人能不能带回姜家在其次,找到人先按住上一顿药再说。
    阿夜现在的伤势明显比拆铁圈时恶化了不少,姜菡萏也不知道现在这药对他有多大用处,但这会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拖不动阿夜,只能把他先扶起来靠山壁坐着,然后上药。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阿夜身边坐下。
    原本只是想歇一下,可也许是太累了,不知不觉,她睡着了。
    她本身穿着厚实,身边又靠着个热力满满的人肉火炉,睡着睡着就依偎过去,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整个人窝在阿夜怀里。
    她连忙起身。
    幸好阿夜还没醒,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一动不动。
    等等……
    姜菡萏觉得有点不对,再次俯下身,脑袋贴上阿夜的胸膛。
    砰砰砰砰砰……
    心跳异常迅速,像是有个小人儿在里面擂鼓。
    “……”姜菡萏抬起头,“阿夜,你什么时候学会装睡了?”
    阿夜仍旧一动不动,但心跳得更快了。
    姜菡萏吹亮火折子,就见阿夜头靠在山壁上,眼睛闭上,但眼皮底下的眼珠子急速颤动。
    姜菡萏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出了声。
    阿夜装睡的本事显然不过关,因为听见笑声
    ,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终于,他再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抓住姜菡萏的脖颈:“嗷呜!”
    这个吼声充满威胁性。
    狼就是恩怨分明,睚眦必报。
    她给他带来了伤害,他必须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可是他已经没有族人了,这个山洞只剩他一个,孤独地等死。她却从天而降,突然来到他的身边。
    就好像,老天爷亲自给他送来的新族人。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还是得跟你解释一下。”姜菡萏感觉得到他手上的力道,说是“抓住”,其实没有收紧,她说话毫无阻碍,她看着他,认真道,“铁圈不去除,你的伤口就没办法上药,没办法上药,伤就好不了。所以,我虽然是弄疼了你,但本意是要救你。阿夜,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不会来这里。”
    这段话太长了,阿夜没听懂。
    但阿夜看懂了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宁静而清澈,没有一丝攻击和危险。
    阿夜莫名地,忽然想舔一舔她的脸。
    但他隐约知道,她们人之间不搞这一套,不会舔来舔去。
    “能走吗?”姜菡萏说着,指了指前面,“能走的话回山洞去,我看看什么辰光了。”
    阿夜看懂了她手指的方向,手撑着山壁想要站起来,却失败了,重新跌坐回去,不住喘息。
    姜菡萏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虚弱的模样,这才注意到,他的小腹深陷,瘦出了清晰的肋骨。
    “你……该不会一直没吃东西吧?”姜菡萏拿出馅饼,油纸包里还剩三只,一股脑全送到阿夜面前。
    不用说话,阿夜看见食物,瞬间两眼放光,抓起一只往嘴里塞,还没咽下去,又塞进去第二只。
    准备塞第三只的时候,阿夜的动作顿住,想了想,把第三只馅饼慢慢递给姜菡萏。
    姜菡萏心里有点酸酸的,又有点暖暖的:“阿夜吃。”
    阿夜听得懂这三个字,可还是没收回手,馅饼往前了一点,就差送到姜菡萏嘴边。
    姜菡萏便接过饼,撕下一小半,把大块的递给阿夜。
    阿夜迅速塞嘴里。
    姜菡萏又掏出一包玫瑰糖。
    每一颗都用糯米纸包着,收在荷包里。
    “手。”
    阿夜没听懂。
    姜菡萏便拉过他的手,让他的掌心朝上,然后把荷包拉开口子,放在他手上:“喏,给你的,可以消气了吧?”
    阿夜拿着荷包,露出深思的表情,然后拉起姜菡萏的手,用她方才的姿势,把她的掌心摆朝上。
    拿出一颗糖,放自己手心。
    再拿出一颗糖,放姜菡萏手心。
    再拿出一颗糖,放自己手心。
    ……
    就这么一人一颗,分到最后,荷包里还剩最后一颗,按顺序该放他自己手心,但他犹豫了。
    他犹豫的样子,就好像这颗糖关系着天下存亡那么重要。
    姜菡萏托着腮看他分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挺有意思的。
    然后就见他拿起糖往嘴里送,准备咬成两半。
    姜菡萏:“!”
    她可不想吃带口水的半颗糖!
    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颗糖推进他嘴里。
    “我够了。”她把自己那份装回荷包里,“等你不够还可以问我要。”
    阿夜不知听没听懂,糖入口,甜味扩散,他的眉头松开,眼神变得柔和,眸子变得清澈。
    姜菡萏怀疑,假如他有尾巴,此时已经摇起来了。
    肉眼可见是哄好了。
    吃了点东西,阿夜的体力恢复了一点,撑着山壁站起身。
    “啊啊……”他指指前面。
    “我知道,那是你家,对不对?”
    “啊啊。”他在前面带路,走出几步,忽然回头,盯着姜菡萏手里的树枝,忽然一把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