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如果是死士,围绕王黄门的所有疑点就都解释的通了。”
    这里有了定论,但姜云冉却更迷茫了。
    此事绝非阮忠良或阮含珍所为,阮家若真有这么大的阵仗,根本不必做偷龙转凤的戏码。
    南安伯府也不能。
    到底会是谁呢?
    姜云冉不自觉问出口:“妾不过只是个小主,出身民家,根本不足为奇。”
    “谁会这般怨恨我,又是毒药,又是死士,就为了让我死?我不明白。”
    “我不是妄自菲薄,只是以我的出身,根本不值得对方大动干戈,冒风险非要毒杀。”
    姜云冉继续道:“更何况,后来即便发现毒错了人,对方也没有收回命令,又是什么人不仅恨我,还恨徐昭仪呢?”
    究竟是什么人,姜云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无论从出生还是份位,无论从感情纠葛还是家族仇恨,她跟徐昭仪都天差地别,不会有人同时怨恨她们两人。
    这简直让人费解。
    她一直没有询问景华琰,就是因为没有想通这一点。
    景华琰却在宫灯处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光晕自他身后散开,点不亮他眼中的星芒。
    景华琰面容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
    “云冉。”景华琰微微俯下身,犹如情人间呢喃那般,在她耳边低语。
    “若他们恨的不是你,不是徐昭仪,而是……”
    “而是朕呢?”
    ————
    姜云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在寂静的夜里,在幽深的回廊中,它突兀而清晰地跳动着。
    噗通、噗通。
    仿佛烟花在耳边炸裂。
    这一刻,她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
    景华琰身上的龙涎香萦绕在她鼻尖,随着呼吸,才慢慢平复了她心底的惊骇。
    方才那一句,激起了她背后的冷汗,此刻她才觉得有些冷了。
    姜云冉打了个哆嗦。
    景华琰伸出双手,把她牢牢拥在怀中,用自己宽厚且温热的胸膛,抚平她心中的激荡。
    “怕什么?”
    两人脖颈纠缠,仿佛最亲密的鸳鸯。
    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有人要杀你,你不怕,要杀朕却忽然害怕了?”
    姜云冉抿了抿嘴唇,努力咽下唇边的颤抖,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妾是担心陛下。”
    景华琰低低笑了一声。
    “你是担心,知道了这个秘密吧?”
    所以才思索那么久,久到时隔月余,才敢问一句。
    毕竟,没有人会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景华琰的手轻轻在姜云冉后背拍着,好似在关心和安抚。
    他慢慢直起身,同姜云冉面对面。
    两人挨得很近,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姜云冉想要看清景华琰的眼眸。
    但景华琰却忽然伸出手,直接覆在她眼睛上,遮挡了她所有的视线。
    “乖一点,不要看。”
    景华琰的声音低沉:“朕的样子是很吓人的。”
    为何吓人?因为他绝不容许有人意图霍乱后宫,扰乱前朝。
    恨他,却不杀他,因为这个人太理解他了。
    对方知晓,景华琰对自己的性命并没有那么在乎,他在乎的是大楚。
    是已经积弊数年的朝政。
    是可能濒临崩塌的盛世。
    这其中,唯独没有他自己。
    要乱,就要乱的彻底,牵一发而动全身,前朝后宫同气连枝,攻讦、毒害、生死,都会引起前朝的动荡。
    徐昭仪就是个例子。
    在一片漆黑之中,听感尤其敏锐。
    “他们动手一次不成,下一次,或许会换个法子。”
    景华琰的声音难得温和,他一只手捂着她的眼,一只手下滑,牢牢把控在她的纤细的腰肢后。
    姜云冉就这样落在他怀中,听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却无处可逃。
    “他们大抵会避开你,”景华琰难得笑了一声,“因为你运气太好,也太机敏,很容易折戟沉沙。”
    姜云冉能听到景华琰平静的呼吸声,他嘴里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一颗心却沉稳如深水。
    景华琰从不胆怯任何事,普天之下,合该旁人畏惧他,害怕他,见了他就心生敬畏。
    姜云冉慢慢呼了口气。
    女子身上的茉莉清甜让人着迷。
    她方才有些害怕,现在却忽然不怕了。
    她甚至用很平静的声音,说了一句俏皮话:“若真如陛下所言,妾是否要感谢他们,这样看得起妾?”
    “呵。”男人意味不明笑了一下。
    景华琰垂下眼眸,在自己的手掌之下,准确无误找到了她冰凉的唇。
    “唔。”
    忽然被吻住,姜云冉又打了个寒颤。
    “陛……”
    对方的攻势却势如破竹,让她全然无法招架,所有的呼吸都被夺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男人的掠夺。
    嘴唇的温软是那么清晰,还有男人不容忽视的强势。
    她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
    只能徒劳被他禁锢在怀中,任由他为所欲为。
    直到感受到她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都开始颤抖,男人才终于遗憾地放开她。
    “教过你的,用鼻子吸气,”景华琰用鼻子碰了碰她的,“怎么就学不会呢?”
    “怎么能学会?”姜云冉嗔怪道,听到对方又笑了一声。
    这一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姜云冉倏然意识到,之前在浩然轩的隔阂,彻底消失了。
    景华琰不知想通了什么,不再纠结这些琐事。
    亦或者说,姜云冉对于他的隐瞒,在其他事情面前无足轻重。
    景华琰是个非常果决的人,当他决定放下一件事后,就再也不会反复纠缠。
    一如此刻。
    一个吻,果断放下隔阂。
    他终于得偿所愿,才微微松开手,让姜云冉重获天光。
    姜云冉眨了眨眼睛,眼眸前依旧只有男人模糊的轮廓。
    “陛下,怎么能白日宣淫呢?”
    景华琰哼笑一声:“才人小主,戌时都过了,怎能是白日?”
    姜云冉面上一阵潮热,她抿了抿嘴唇,觉得嘴唇都有些烫了。
    “那也是在殿外。”
    景华琰笑了一声,他问:“还冷吗?”
    姜云冉愣了一下,她动了动手脚,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冷了。
    这人……
    景华琰重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行去。
    宫灯的光影重新落在他脸上,姜云冉匆匆一瞥,看到他眼眸中的餍足。
    仿佛那些勾心斗角都不存在,只一个亲吻,男人就能满足。
    怎么可能呢?
    “陛下……方才的……”
    姜云冉没有明确问出口。
    有些话,她知道是不能说的。
    “莫慌,朕也只是猜测,不过已经命人暗中侦查了。”
    说到这里,他道:“你宫中那两名黄门,都是彭逾亲自教导的,身手也好,他们会保护好你。”
    姜云冉顿了顿,心中稍安:“多谢陛下。”
    “你无辜被牵连,因何要说谢?”景华琰却说。
    倒是个豁达的帝王。
    姜云冉笑了一下,说:“陛下关心妾,妾自然要说一声谢。”
    “好,既然你要谢,就好好谢朕。”
    话虽如此,因着姜云冉大病初愈,景华琰到底没有留宿在听雪宫。
    之后几日,他忙于政事,也未再招寝。
    一晃神就到了十一月初,筹谋数月的药也终于送到了姜云冉手中。
    赵庭芳这一日来给姜云冉请脉,确认她已经恢复如初,才低声道:“波若很难寻,打听了一年,才寻到这一两,一定要精心使用。”
    波若是一种药引。
    这也是赵庭芳从孤本中寻到的。
    传说波若生在深山中,结于菩提树下,若当药引混合在香中,会让人心平气和,失去常人欲念。
    贪嗔痴皆无,可谓是四大皆空。
    可若与汤药一起送服,被人吃下肚去,却会让人情绪激烈,对人事异常执着。
    尤其是对自己真正憎恶的、爱慕的人,会失去理智,成为被感情支配的囚徒。
    这种药引生长极为苛刻,数年也不曾见到,也是赵庭芳幸运,机缘巧合得知北方密林中曾有过此物,这才让石头不远千里前去寻找。
    结果很是喜人。
    姜云冉都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运气的确好。
    机缘巧合躲过的谋杀,珍稀难寻的药引,还是这些同她肩并肩,手牵手,忠诚不散的朋友,都是她生命里的幸运。
    虽然廖夫人此刻入宫,却并不耽误姜云冉的动作,只要做得天衣无缝,就无人知晓事情的真相。
    阮含珍恨她入骨,到时候怕是要犯下当众谋害宫妃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