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这贱人。
    她不由捏紧手心。
    其实今日景华琰在听雪宫,从宫门口一直到寝殿中都有乾元宫的宫人,但阮惠嫔怒急攻心,谁都不理,这才在景华琰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
    刚才她那嚣张跋扈的模样,景华琰肯定已经瞧见,无可挽回。
    阮惠嫔死死咬着嘴唇,看着姜云冉起身对她行礼,然后才勉强笑了一下:“妹妹无需多礼。”
    景华琰没有让她进次间,只道:“什么事,闹成这般,成何体统?”
    一听到这话,阮惠嫔眼睛一眨,一滴清泪就落了下来。
    “陛下,”她哀怨至极,“陛下,承蒙陛下宽仁,命臣妾的母亲入宫陪伴,臣妾的邢姑姑也随侍左右。”
    “熟料入宫时,母亲关怀臣妾,让邢姑姑去一趟御膳房取糕点,”阮惠嫔的眼泪越来越凶,“从那之后,邢姑姑就彻底失踪了。”
    景华琰微微蹙起眉头。
    他不太耐烦这些宫中琐事,只丢给梁三泰一个眼神。
    梁三泰便上前一步,含笑地问:“惠嫔娘娘,可曾派人寻找了?咱家记得,邢姑姑年纪也不小了,这天寒地冻的,万一摔了伤了,也不无可能。”
    “找了。”
    阮惠嫔哭得可怜,整个人犹如柔弱的蒲草,只能祈求景华琰的庇佑。
    “邢姑姑一个时辰未归,臣妾就命人在宫里寻找了,御膳房也寻了,根本没有找见她的人。”
    阮惠嫔叹了口气:“臣妾是邢姑姑伺候长大的,同她感情深厚,她这一失踪,臣妾当时就乱了分寸,方才口不择言,还请陛下见谅。”
    倒是还能找补一句。
    景华琰颔首,道:“此事上报给贵妃,让贵妃着人寻找。”
    听到这话,阮惠嫔又要落泪。
    “下午时候已经去禀报给贵妃娘娘了,贵妃娘娘命尚宫局的宫人协同搜寻,一整个下午,都未寻到人。”
    阮惠嫔说着就要跪下,被梁三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陛下,求您开恩,可否让宫人在各宫搜寻,寻找邢姑姑的下落。”
    她嘴里说着各宫,眼睛却落在了姜云冉的面上。
    意图很明显,她今日带了这么多宫人大闹听雪宫,为的就是搜宫。
    她是嫔位,姜云冉是美人,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在等级森严的长信宫中。
    哪怕姜云冉反抗,她都能用强硬手段。
    理想很好,然而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意外出现了。
    景华琰今日居然就在听雪宫,这让阮惠嫔的计划落空。
    不过,她倒也很会随机应变。
    “陛下,臣妾只是想寻到邢姑姑,姑姑这般年纪,若是遭受到毒打刑讯,必是熬不过的,”阮惠嫔道,“臣妾也不求满宫搜寻,只求陛下派人在各宫寻找,仅此而已。”
    她这话就很意有所指了。
    姜云冉此时却冷笑一声。
    “惠嫔娘娘,您方才不知陛下在此,硬要闯入我宫里,为的不就是搜听雪宫?”
    她直接把话挑明:“你可有证据,证明邢姑姑就在听雪宫?若是没有,你凭什么怀疑到我头上?又凭什么去搜其他娘娘们的宫室?”
    说着,姜云冉眼睛一眨,眼底一片水红。
    “陛下,惠嫔娘娘这是恶意栽赃,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景华琰挑了一下眉。
    他好整以暇看向姜云冉,欣赏她难得的矫揉造作。
    别说,还真有股楚楚可怜的意味。
    “姜美人,你休要胡言,”阮惠嫔道,“陛下,之前姜美人同邢姑姑在御膳房有过争执,宫中人人皆知,你一定对邢姑姑怀恨在心,必是你害的邢姑姑。”
    姜云冉冷笑,道:“惠嫔娘娘,您最近可有看太医?臣妾怎么觉得,您现在都有癔症了。”
    “之前同邢姑姑的口角,已经过去数月,臣妾如今高升美人,又有陛下恩宠,日子幸福美满,”她挑眉轻笑,“至于什么邢姑姑李姑姑的,臣妾根本不在意。”
    “你没有证据就硬闯听雪宫,臣妾才要问,”姜云冉说,“你是否对我怀恨在心,嫉妒我独得圣上恩宠,故意拿捏此事栽赃陷害。”
    “你!”
    阮惠嫔眼底一片赤红。
    “够了!”
    景华琰适才开口。
    “阮惠嫔。”
    阮惠嫔的气焰瞬间被压了下来,她恶狠狠瞪了一眼姜云冉,才看向景华琰。
    一瞬间,就成了柔弱无依的小白花儿。
    “陛下,您要为我做主啊。”
    景华琰面无表情:“阮惠嫔,此事有贵妃处置,便听从她的安排,之前卫美人宫中宫女失踪,也是如此行事。”
    “陛下,可邢姑姑不同,她……”
    “她怎么不同?”
    景华琰直接开口:“她难道不是宫人吗?”
    这话说得阮惠嫔一噎,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景华琰又道:“还有,下次若还有事,你可以上禀贵妃等,哪怕你寻太后娘娘为你主持公道也可,可你若自己再私自行事,带着宫人硬闯其他宫室,你这个嫔娘娘也不要做了。”
    阮惠嫔面色一僵,还是那副委屈模样:“陛下,臣妾没有。”
    景华琰瞥了她一眼,道:“退下吧。”
    皇帝都开了口,阮惠嫔再也无法胡搅蛮缠,她只能恶狠狠扫了姜云冉一眼,这才不情不愿退了下去。
    等外面重新恢复安静,景华琰才看向姜云冉:“怎么回事?”
    姜云冉眨了一下眼睛:“臣妾如何知晓?”
    她给景华琰夹了一块茄盒,道:“陛下,菜都冷了,天大地大,用饭最大。”
    景华琰深深睨了她一眼,倒是拿起了筷子。
    “用饭吧,”景华琰道,“反正朕总会知晓的。”
    ————
    月色皎洁。
    月华犹如细沙,细密洒在长信宫上。
    初雪的残留慢慢被暖阳拂去,金黄色的琉璃瓦再度展露光华。
    用过晚膳,姜云冉同景华琰一起在听雪宫散步。
    前后殿之间的垂花门一直大开,从未被锁上。
    两人穿过垂花门,景华琰便往一侧封堵上的月亮门看去。
    曾经烧毁的宫殿似乎已经不存在于长信宫中,连同它的主人一般,只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寥寥几笔。
    元徽五年五月,婕妤阮氏薨。
    短短几个字,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此刻若还想回忆,景华琰甚至都不太记得当时的情景了。
    他甚至也无法记起曾经的那张面容,现在他的心中,只有姜云冉这一张芙蓉面。
    一颦一笑,顾盼生辉。
    身边人太过浓墨重彩,遮蔽了曾经心中那道素白身影。
    倒是还挺有趣的。
    景华琰自己都不知,从何时起,他会这样在乎姜云冉了。
    方才阮惠嫔一句斥责的话,就激起了他心中的怒意,这是从未有过的。
    景华琰不知是好是坏,但他并不觉得需要控制,就像母亲曾经期望的那样,希望他能顺应内心,体会七情六欲,酸甜苦辣。
    至少,他现在是很高兴的。
    姜云冉见他一直盯着月亮门的留痕出神,不由轻声询问:“怎么?陛下是觉得害怕?”
    景华琰回过头,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
    “朕可从来都不害怕。”
    姜云冉笑着挽住他的手,依偎在他身边,拉着他继续向前走。
    “别看了。”
    “那道门既然已经堵住,过去就被遮盖,”姜云冉说,“咱们向前看。”
    景华琰笑了一下:“向前看吗?”
    “是啊,向前看。”姜云冉对景华琰说,“我从来都不回头。”
    确实。
    姜云冉身上有着勃勃生机,也有着一往无前,她的心智是那么坚定,坚定到景华琰总是会默认,她无论做什么都能成功。
    并且,可以全身而退。
    所以,他默许了她的动作,除了让刘晓瑞等人保护好她的安全,其他一切都不过问。
    这已经是非常宽容的表现了。
    想到这里,景华琰忽然道:“朕对你真好。”
    姜云冉:“?”
    怎么感叹起这个来了?还挺会给自己贴金。
    “所以,云冉也得对朕好。”
    满脸金的皇帝陛下如是说。
    姜云冉:“……”
    姜云冉没有听懂这里面的本质逻辑,凭什么她就得好回去?
    见姜云冉一脸茫然,景华琰又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朕会告诉你,如何对朕好的。”
    呵。
    说来说去,都还是那点事。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道貌岸然的皇帝陛下,一肚子荤话,这天刚擦黑就蠢蠢欲动。
    吃了那么多败火的菜肴,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火力得多旺?
    傍晚洗漱的时候,青黛在水房里伺候,她低声在姜云冉耳边说:“娘娘,后来阮惠嫔又去了望月宫,非要闯进去找卫美人,被慕容昭仪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