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格外叮嘱道:“转眼就要到年节时分,待正旦宫宴时,明宣也得出来见见人了。满朝文武都等着盼着,就等着看大皇子是什么俊俏模样,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一定要把明宣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周宜妃这才开口:“是,太后娘娘放心,明宣如今已经大好,到时臣妾一定不辱使命。”
    说了这几句,又过问了几句宫事,太后才道:“年关了,我知你们都想念家人,若是谁要见家人,便往寿康宫递折子,都让你们高高兴兴过年。”
    这是格外加恩。
    宫妃们自都高兴起来,本来都要散了,可就在这时彭尚宫快步而入,对仁慧太后低语几句。
    仁慧太后平静听完,才笑着看向众人:“方才礼亲王府来报,礼王妃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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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王妃有喜是大喜事。
    先帝盛年驾崩,留下儿女多年少,彼时景华琰也刚满十八,还是青葱少年郎。
    至今登基五载,也不过二十有三。
    两位年长的皇弟都比他小三岁,今年刚及弱冠。
    不过婚事早定,小王爷与王妃也都年少相识,去岁成婚之后感情甚笃,只一直没有喜讯。
    如今大军凯旋,礼王妃又有喜,好事成双,难怪能让仁慧太后展露笑颜。
    宫妃们立即恭喜,一时间气氛分外欢腾。
    一直等到仁慧太后让宫妃散去,阮含珍也一言不发。
    她没有求仁慧太后,更未求姚贵妃,邢姑姑失踪一事已经过去数日,最初几日她大闹之后,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如今只是秀眉轻蹙,一脸忧愁,并未因此而大闹寿康宫,显得还有些脑子。
    虽很凉薄,但对于天家而言,邢姑姑和银坠并无区别,都是宫中的女官,仅此而已。
    失踪便寻找,已是天恩,寻遍不着,最后也只能自己认了。
    姜云冉看对面阮含珍装腔作势,心中冷笑。
    阮含珍可绝对不会认了。
    她只会想办法一报还一报,无论是否是她害人在先,受害之人只要敢反击,就一定是对方的错。
    就比如曾经的姜云冉,也比如现在的卫美人。
    似乎感受到姜云冉的目光,阮含珍回过头来,却对姜云冉愁苦一笑。
    这倒是有些让人意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云冉也客气回了一个善良的笑容。
    两人并肩而出,阮含珍柔柔弱弱地道:“之前去听雪宫,是我太过鲁莽,也是实在急火攻心,失了分寸。”
    她眼含泪珠,欲说还休。
    “妹妹不会怪我吧。”
    这么多人听着,又这么多人瞧着,姜云冉怎么会说怪罪呢?
    她自然满脸惊讶:“惠嫔姐姐这话说的,仿佛真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我都已经不太记得了。”
    她甚至伸出手,拍了一下阮含珍的手背。
    “姐姐您也安心,说不得过些时日,就能重新见到想见之人。*”
    “咱们都会得偿所愿的。”
    阮含珍心里嫌恶,面上却是舒朗的笑。
    “多谢妹妹宽宏大量。”
    “姐姐谬赞了。”
    两人姐妹情深,一连唱念做打,好不精彩。
    天寒地冻,宫巷里冷风嗖嗖刮过,本来宫妃们都想赶紧回宫,现在宁愿顶着寒风,都不着急走了。
    被众人这样看着,阮含珍和姜云冉两人却表现得非常亲热自然。
    仿佛两人真是好姐妹一般。
    “姐姐,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妹妹的地方,尽管开口。”
    阮含珍感叹一声,道:“好,难怪我与妹妹投缘,你是这般胸怀宽广。”
    等两人在路口分别,众人立即就散了。
    不为看热闹,谁乐意吹冷风。
    宫巷一空,阮含珍就沉下脸来。
    她阴森森看着姜云冉远去的窈窕背影,冷声道:“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邢姑姑失踪了,长春宫得有管事姑姑,于是阮含珍不顾廖夫人劝阻,一力推举素雪高升。
    如今,素雪已经成为阮含珍身边的第一红人,之前还能凑到主子跟前的凡霜,已经成了素雪的手下。
    素雪跟在软轿一侧,同阮含珍道:“娘娘,这几日……”
    她犹犹豫豫,含含糊糊,反而让阮含珍不悦。
    阮含珍冷冷斥责:“有话就说。”
    素雪才压低声音道:“娘娘,这几日奴婢瞧着,凡霜经常在夫人身边伺候,奴婢派她当差,她都推三阻四,说要伺候夫人。”
    的确,这几日根本瞧不见凡霜的影子,跟素雪一起侍奉她的,是之前长春宫的几名二等宫女。
    阮含珍听到这事就心烦。
    因邢姑姑之事,她又跟廖夫人争执一回。
    若非她失踪,阮含珍都不知廖夫人竟私下吩咐邢姑姑杀害银坠。
    不是说银坠不能死,她尤其在意的是,邢姑姑已经是她身边的管事姑姑,就只能听命她一人。
    廖夫人有事想要处置,应该先同她商议,然后一起命邢姑姑行事。
    而不是直接就安排,而邢姑姑也很顺从,甚至办好之后也没同她禀报。
    她竟成了长春宫的外人。
    而邢姑姑的忠心,也立即就被阮含珍质疑。
    阮含珍也并非真的蠢笨,银坠之事一发,她就察觉不对,当即就质问邢姑姑。
    当时邢姑姑可是矢口否认的。
    后来出事了,廖夫人才吐露实情,并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到处闹事,好把银坠之事掩盖过去。
    为了自己的前程,阮含珍到底忍耐下来,听从了廖夫人的安排。
    但回宫之后,她把被景华琰训斥的怒意全都撒到了廖夫人身上。
    想起当时廖夫人的嘴脸,阮含珍就一阵恶心。
    卫美人根本与她没有任何仇怨,甚至她也完全不受宠,针对她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她不明白廖夫人为何要这般针对卫美人。
    即便怒气攻心,阮含珍也并不蠢笨,她一直针对姜云冉,难道就因为一开始的仇怨?
    不。
    是因为她清晰感受到姜云冉对她的威胁,无论是争宠,还是争权,她都不能放任姜云冉肆意而为,她都必须要除去这个强大的对手。
    事实也证明,她的做法是正确的,眼看姜云冉步步高升,荣华加身,而她,就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惠嫔份位。
    距离姜云冉超过她,只一步之遥。
    素雪分析得非常正确,这件事上,她跟廖夫人根本就不是一条心。
    而廖夫人除去卫美人,肯定不是为了她。
    这让阮含珍不能容忍。
    从小到大,整个阮氏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不会落于人后。
    而现在,阮含珍清晰感受到,廖夫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出手,为的肯定另有其人。
    那日争执的结果也清晰可见。
    她为的是阮含栋。
    原来家中上下都以她为先,可现在再听廖夫人那些他好你就好的言论,阮含珍却并不这样认为了。
    争执之后,母女两人不欢而散,阮含珍委屈至极,回到寝殿就痛哭一场。
    当时素雪就安慰她。
    说她家中姊妹四个,只有幺弟是个男孩儿,家中贫困,为了养活弟弟,她们姐妹才入宫。
    她从小看惯爹娘偏心,当即就知道,即便女儿也能立女户,也能科举为官,可这世上,还是男娃娃吃香。
    他们生来就拥有的,是女儿们需要耗费一切,努力到比他们优秀千百倍,才能换来的微薄的公平。
    可这公平里,更多的还是利益考量。
    阮含珍深以为然。
    她为何信赖素雪,并非因为素雪是最忠心的那一个,而是因为素雪懂她。
    就像这样陪着她说话,剖析事情,分析对错,素雪都比邢姑姑要强得多。
    邢姑姑陪在她身边的时候,说不定心里惦念的,也是廖夫人的嘱托。
    根本不会全心全意为她着想。
    阮含珍想着,脸色越发阴沉,她道:“既然凡霜这样忠心,就调她去伺候母亲吧,另外你选个机灵点的,提拔为大宫女,入寝殿伺候。”
    素雪低眉顺眼,道:“是,奴婢领命。”
    冷风呼啸,高高扬起的彩仗花盖随风飘扬,犹如振翅欲飞的苍鹰。
    队伍安静前行,最终没入长春宫的门楣中。
    忠义军是在漫天风雪中归京的。
    虽然天寒地冻,风雪交加,满地都是雪泥,但百姓们还是裹着补丁斑驳的棉袄,站在街边等候。
    呼出的白眼飘到苍穹上,被洁白的雪花掩盖了尘埃。
    百姓们冻红了脸,搓着手,踮脚遥望远方。
    那一队人马里,可能就有他们的儿女亲人。
    他们等待的是亲人重逢,热闹欢庆。
    不多时,马蹄声响起,脚步声踢踏作响,好似地动山摇。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