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啊,凭什么!”
    “这贱人,这贱人,我要杀了这贱人!”
    阮含珍嘶吼着,就要往前扑上来。
    但素雪却仿佛吓着了,没能立即拦住她。
    于是,阮含珍就这样嘶吼着滚落在地。
    她“啊”了一声,素雪才赶忙上前,伸手就要扶她。
    “娘娘,无事吧。”
    “别碰我!”
    阮含珍爬跪在地,披头散发,狼狈极了。
    她跪在那犹如一头寻找猎物的猎狗,满眼都是血腥。
    “我要杀了她。”
    阮含珍重复了那句话,然后才说:“我要让她把欠了我的都还回来,我要让她生不如死,血债血偿。”
    素雪蹲在她身边,垂眸看着她纤细的脖颈。
    “是啊娘娘,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阮含珍慢慢直起身,她握住素雪的手,眼睛里慢慢流出眼泪。
    “素雪,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素雪回望着她:“娘娘,奴婢是娘娘的奴婢,但凭娘娘差遣。”
    阮含珍狠狠擦干眼泪。
    她站起身,衣衫不整站在殿阁中,看着昏暗的卧房。
    窗边的花瓶里空空如也,扫洗宫人就连地都不扫,更不用说每日鲜花。
    屋子里有一个很闷的气味,果缸也都空了,无法散发水果的香气。
    因她时常不小心打翻茶杯,地毯上都是斑驳痕迹,但典物局不肯送来新地毯,就只能将就着用。
    这破败、脏污、让人忍无可忍的寝殿,她已经住够了。
    她要搬出去!
    阮含珍的眉眼前所未有的凌厉。
    被关禁闭之初,她还算平静,母亲过世之时,她也不过是哀痛而已。
    但两个月熬下来,听闻仇敌风光高升,被满宫称赞,她再也忍受不住。
    这一刻,阮含珍彻底疯了。
    她想要除掉姜云冉,让她死无全尸。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你去一趟……说我要见她。”
    素雪有些迟疑,她压低声音道:“可是娘娘,咱们东配殿除宫人,其余不允许进出。”
    阮含珍冷笑一声,道:“无碍,她会想办法来见我的。”
    “你告诉她,我都知道了,她就会来的。”
    “娘娘,究竟是什么事?”
    阮含珍拍了拍她的手,道:“此事你不知,还安全一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
    素雪眸子一闪,她乖巧低下头,道:“是,奴婢尽力而为。”
    此时的听雪宫,正欢声笑语。
    姜云冉升为昭仪,自然要宴请各宫姐妹。
    不过周宜妃和梅贤妃都是礼到人不未至,其余诸妃都有到场。
    春日宜人,阳光温暖,前院中的那颗四季桂新绿抽芽,盈盈点缀枝头。
    姜云冉让宫人在院中搭了棚子,直接摆了一张圆桌,便同各宫姐妹一起,坐在院子里用膳赏景。
    席间,姜云冉特地敬了慕容昭仪一杯酒。
    “多谢姐姐这些时日的帮衬,否则我是真忙不过来。”
    慕容昭仪举杯浅笑,直接一饮而尽:“好说。”
    两杯青梅酒一饮而尽,慕容昭仪洒脱地翻倒酒杯,显示自己的豪迈。
    “只要不让我日日操心,帮你算几次账,简单得很。”
    苏宝林温言软语:“也不知姜姐姐使了什么手段,才让慕容姐姐同意看账簿,怕是得千金万两吧?”
    她这话一说,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慕容昭仪是出了名的不耐烦这些琐事,推脱过数次,现在终于有姜云冉出来主持宫事,立即一推干净。
    她能帮忙算账,真是稀奇事。
    “千金万两不用给,她威胁我,说我要是不帮忙,就让太后重新给我安排差事。”
    慕容昭仪笑呵呵地说:“可真是太吓人了。”
    就在一片和乐声里,韩才人忽然开口:“再过几日,阮宝林就能出宫了吧。”
    ————
    对于韩才人,姜云冉每次瞧见,都觉得她很奇怪。
    她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以至于除了姜云冉,就连慕容昭仪都看出她的不妥。
    她若真有能让皇帝惊艳的本事,也不会多年默默无闻,无恩无宠,可若无这本事,却又如何忽然引得皇帝意动,获得荣宠升位。
    尤其在她“侍寝”之后,同旁人一起来听雪宫阴阳怪气,就更显得奇怪了。
    若她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如何会一连沉寂数年,若是她能,就不会再刚得势时就针对宠妃,简直没有头脑。
    她的所有行为都是相悖的,身体里仿佛住了两个人,相互搏斗,夺取权利。
    这一连串的事情,都让姜云冉对她心生疑虑。
    后来徐德妃告知的真相,才让姜云冉终于明白,韩才人身上的矛盾究竟为何。
    她的忽然起复,根本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旁人指点。
    可皇帝的冷待,却又让她心生怨恨,忍不住同姜云冉撒气。
    说来说去,她都不是个聪明人。
    她所有的光彩和亮点,都是被别人指点,说白了,她就是一个被操纵的傀儡。
    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此刻亦然。
    姜云冉觉得很有意思。
    不知这一次是她自己故意为之,还是幕后之人指使,总归都是这些不上台面的小伎俩,姜云冉根本不往心里去。
    “是啊,”姜云冉叹了口气,“如今想来,卫妹妹也已经故去两月了,时间真快啊。”
    一说起卫新竹,众人就又想起吴岁晚,沉寂的气氛蔓延,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慕容昭仪睨了一眼韩才人,才道:“尘归尘,土归土,过去就过去了。”
    “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最重要。”
    冯采女抬起头,造办处给她配了一副琉璃镜,她出门时经常戴着,看起来有些怪异。
    不过,姜云冉却觉得那副琉璃镜很适合她,让她看起来同国子监的博士一般无二。
    能看清世界的冯采女,那双总是迷离的眼睛,也重新恢复神采。
    “昭仪娘娘说得对,”冯采女端起酒杯,“为我们的未来举杯!”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欢笑着端起酒杯,说笑着一饮而尽。
    春风送爽,拂了美人面,宴席最后,所有人都红了脸颊,笑着靠在一起说话。
    曾经的矛盾隔阂,曾经的勾心斗角,似乎都在这一杯酒中散尽。
    韩才人坐在一边,也笑着喝酒。
    一杯接一杯,想要把自己灌醉。
    明明是清甜微酸的果酒,可吃在口中,却只有一股苦涩。
    这滋味,怕只有她自己品尝。
    喜鹊从天空飞过,兴许看中了听雪宫这一棵四季桂,翩然落在枝头。
    鸟儿眼睛灵动,在枝头舒展翅膀,张嘴鸣叫起来。
    啾啾,啾啾。
    仁慧太后偏过头,看向窗外的树梢,眉目含笑:“宫里的喜鹊越来越多了。”
    “喜鹊迎喜,自是好兆头。”
    一道清雅声音响起,是梅贤妃。
    她依旧是温婉端方的模样,她虽有孕四月,瞧着却并无变化。
    依旧身形修长纤弱,翩翩若仙。
    今日是给仁慧太后请安的日子,各宫妃嫔都有到场,就连大公主也被奶嬷嬷抱来,这会儿正坐在仁慧太后身边眨眼睛。
    小姑娘圆润可爱,头上的冲天辫气势凌人,不过她默不作声,只沉默看着几位母妃,不哭也不闹。
    仁慧太后听到梅贤妃这样讲,目光自然下垂,落到了她的小腹上。
    “你如今可好些了?”
    梅贤妃忙道:“劳太后娘娘挂怀,臣妾原就食欲不丰,如今有孕,更是难以下咽。”
    她叹了口气:“白院正也很忧心,正在替臣妾想法子,应该很快就就能好转。”
    因吴端嫔难产一事,梅贤妃这一胎就显得格外金贵,医治的太医换成了白院正和李院使,隔三差五就要请脉。
    “怀孕都是如此,你得勉强自己多用一些饭食,身体强健,以后才能顺利生产。”
    说到这里,花厅中倏然一静。
    周宜妃正在喂大皇子吃桃子,见气氛沉闷,便转移话题:“明舒可要吃桃子?周母妃喂你好不好?”
    自从姚听月出宫之后,大公主一开始的确闹了好几日,不过后来有贵太妃和仁慧太后的安抚,大公主慢慢平静下来。
    却不如以前活泼,总是蔫头耷脑的,也不爱说话了。
    以前爱笑的小公主,现在成了小苦瓜,看着可怜极了。
    听到周宜妃的话,小公主抬起头,慢慢看向她。
    许久之后才摇了摇头,声音细弱:“谢谢周母妃,明舒不吃了。”
    这模样,谁看了不心疼。
    仁慧太后蹙了蹙眉头,或许心里在怨怼姚听月的狠心。
    姜云冉看了看她,忽然说:“明舒,你知道等公主长大了,就能离开长信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