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小孙翻看一本慈善纪念册,小声道:“办过太多案子,十个慈善家九个有问题。通常都是——”
    “做警察最忌讳先入为主。”莫振邦严厉地瞪他一眼,转头对祝晴说,“新人记好了。”
    办案讲究证据,切忌主观臆断。
    祝晴默默记下,却忍不住反驳——
    她现在已经不是新人了。
    ……
    平日里不管做什么,只要有进步,盛放小朋友总能得到晴仔的夸奖。
    在这样充满鼓励的环境中成长,放放也学会毫不吝啬地赞美他人。从幼稚园门口到回家的路上,从吃完晚饭到饭后散步,他都不知道给大姐竖起了多少次大拇指。
    “真棒。”他拍拍小手,“大姐已经学会走路啦!”
    夜晚的庭院里,盛放蹲在地上,用彩色粉笔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起跑线。
    “接下来我们比赛跑步吧!”
    盛佩蓉扶着栏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平日里她总强调不要把自己当病人,现在看来,只有小弟真正做到了这一点。
    “可不是吗?”萍姨笑道,“在疗养院的时候,少爷仔也总这样。他觉得‘大姐’在偷懒睡觉,非要凑到你耳边喊你起床不可。”
    盛佩蓉的眼眶微微泛红。
    “谢谢你啊。”她轻轻揉了揉盛放的头发,“小弟。”
    放放小朋友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面对大姐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眨了眨眼睛,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好啦好啦,你不要这么肉麻。”盛放像运动员似的摆出起跑姿势,“预备——”
    说好的跑步比赛,最后变成了盛放小朋友的夜间锻炼时间。
    他绕着庭院跑了一圈又一圈,突然一个急转弯窜到大姐身边,丢下一句“来追我呀”,又一溜烟跑走,就像是一阵风。
    盛佩蓉笑得前仰后合,每当小不点从身边经过,都要伸手拍拍他的小脑袋。
    家里总是充斥着欢声笑语,和从前的氛围截然不同,这一点,在盛家帮工二十多年的萍姨最有发言权。如今这个家终于团圆,大小姐、晴晴和少爷仔,一个都不能少。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祝晴却还是没回来。
    盛佩蓉临时顶了女儿的班,负责给盛放宝宝讲故事。
    放放小朋友贴心地记得大姐还不能上二楼,自己灵活地跑上楼,抱来一摞儿童绘本。转而又跑一趟,拎着小熊玩偶。最后一趟,带来的是小枕头,他蹦蹦跳跳地回到大姐房间,“咻”一下钻进被窝。
    盛佩蓉坐在床头,捧着绘本一字一顿地念着故事。
    盛放小朋友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好难听。”
    “……”
    “我以前没讲过故事。”
    “那你可得好好练习啦!”
    盛佩蓉确实从没讲过睡前故事,此刻读得比公司年报还要严肃。
    盛放小朋友抱着“熊叔”,在床上滚来滚去。
    “还是晴仔讲得好。”
    盛佩蓉作势合上书:“那我走了。”
    “不要呀,大姐!”
    大姐讲故事不如晴仔,但凑合一下还能听。
    这个小不点,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本事,撒娇的工夫信手拈来。
    盛佩蓉念了许久,膝盖上的绘本已经堆成了小山。
    放放举起玩偶小熊,真诚地问:“你觉得好听吗?”
    下一秒,他按了按小熊的脑袋,强行替它回答——
    “好听”。
    还是要给大姐一些鼓励。
    小人儿不可以讲大话,小熊可以!
    当念到第五本故事书时,盛佩蓉听到了开门声。
    她轻轻放下书,给小弟掖好被子。
    现在的祝晴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妈妈。
    原来有妈妈和小舅舅在家等候的感觉,会让人回家的脚步不自觉加快。
    “太晚了。”盛佩蓉看了看时钟,满眼的心疼,“这么辛苦。”
    她从不说“别干了”这样的话,只笑道:“什么时候当了上司,就可以在办公室里指挥下属。”
    “翁sir也是这个点才下班呢。”祝晴脱下外套。
    “但是翁sir不用在外面风吹日晒啊。”萍姨插话道,“人家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的。”
    “我努力。”祝晴失笑,往楼上张望,“放放呢?”
    盛佩蓉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这么久没动静,应该睡着了。”
    祝晴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被子里鼓着一个小人儿。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
    突然,放放小朋友顶着棉被蹦了起来:“哇!”
    祝晴立刻应声倒地。
    盛放急忙跳下床:“晴仔,你怎么了?”
    祝晴眯着眼睛偷看,瞄见一张焦急的小脸。
    她“噗嗤”笑出声:“我被吓晕了。”
    这明明是盛放的拿手好戏。但他没想到,外甥女居然会学过去。
    见她忽然晕倒,崽崽惊慌失措,此时明白过来,也跟着在她身边躺下。
    “我也晕咯!”
    门外传来盛佩蓉又好气又好笑的唠叨:“这么凉的天,怎么躺地上胡闹……”
    萍姨趁机告状:“大小姐,他们俩经常这样躺在地上!”
    ……
    清晨警署会议室里,弥漫着咖啡熟悉的香气。
    警员们陆续汇报着各自收集的线索,白板上的案件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关于前妻黄秋莲的情况,我们核对了她的排班表。”徐家乐翻开笔记本,“案发当天她上早班,下午四点交班后直接回了宿舍。而死者的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下午三点,那时她还在岗位上。”
    “社区中心的职工、管理员都反映,她平时几乎足不出户,总是一个人待着。”
    “中心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前科,那起残忍的虐童案,报纸都登过……同事们对她敬而远之,平时不敢招惹她。”
    “但就目前调查来看,确实如负责跟进她个案的社工所说,黄秋莲在出狱后一直安分守己。”
    莫振邦转向另一组线索:“死者弟弟韦旭昇那边呢?”
    小孙将一张纸条递给莫sir:“阿头,你看看这个。”
    “欠条?”莫振邦看了一眼,眯起眼睛,“欠的数目还不小。”
    难怪韦旭昇如此急切地向兄长要钱,原来是在外面欠了债。这笔利滚利的债务,就算他不吃不喝打工十年都还不清。
    “能欠下这种天文数字,八成是赌博了。”
    “对于死者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他弟弟……”
    “难道有钱人就活该养着不成器的弟弟?”
    “如果是因为要钱被拒绝,弟弟一气之下冲动杀人……死者真是太倒霉了。”
    “对了,查过他的女儿,正好六岁。偏殿蒲团下面压着的那张纸,会不会真是韦旭昇叫她写的?”
    “不合常理……这么故弄玄虚是图什么?”
    莫振邦问道:“孩子的笔迹对照过没有?”
    “还没有。”豪仔说,“我尽快。”
    “上周收数佬去他家楼下泼红漆。”小孙继续道,“要债电话就像是催命,从早拨到晚,就连韦旭昇隔壁的邻居阿婆都说太扰民。”
    莫振邦将欠条钉在白板上。
    所有人都注意到,欠条上的还款截止日期,正好是案发当天。
    “案发前一天,韦旭昇曾去公司堵死者要钱。”
    “他声称死者当时答应了,但监控显示两个人争执激烈,最后不欢而散。”
    “可惜老式监控只有画面,没有录到声音,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也许当时,韦旭昇就已经约他第二天去天后庙?”
    警员们开始推理。
    “第二天,韦旭昇再次致电死者,确认他到了没有。”
    “以死者的性格,肯定又是一顿训斥。韦旭昇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作案后,他若无其事地去雀馆打牌,还特意接了牌友电话制造不在场证明。”
    “时间线和动机都很完整,只要……”
    这时,莫振邦的手提电话突然响起。
    他皱眉接听:“我马上派人去取。”
    几秒钟后,莫振邦挂断电话。
    “尸检报告出来了,谁去拿一下?”
    ……
    坐在会议室门边的祝晴主动起身。
    这是一条她再熟悉不过的路径。
    祝晴走上楼梯,在转角处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那块金属名牌依然锃亮——
    法医科,高级法医官,程星朗。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祝晴收回目光,径直走向叶医生的办公间。
    刚打印出来的验尸报告还带着机器余温。
    叶医生歉意地笑了笑,一边翻开报告,一边解释最新发现。
    “胃内容物有新线索,死亡时间需要修正。”
    “不是三点?”
    “应该不是,尸体被做过手脚,初步判断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