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与娘亲的凄惨,倒是不必编。只是为何贵妃娘娘要我写这些?”
    “娘娘让你写,你便写,贵妃娘娘是皇上最亲近之人,她自然知道,什么话能打动皇上。”
    许焕文拿出一张布来交给周子都。
    “娘娘说,要血书才好呢。”
    周子都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手,“是,我听贵妃娘娘的!”
    ……
    隔日,周子都的告发信和陈情书便都到了皇上的案头。
    信里,周子都说他一直都在暗中搜查证据,想要将这群人一网打尽,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禀明皇上,周家就被抄家了。
    他交出了和周家倒卖盐铁之事相关的贵族和官员名单,巧得很,这几个名字,都是皇上想收拾却找不到理由的。
    但更为重要的是,周子都还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陈情书。
    里面写了他对整个侯爵府的憎恨,写了他小时候受的苦,字字泣血。
    皇上看完了信,沉默良久。
    周子都这个人,他是想用的,他看上的便是他的身份。
    因为他是庶子,与爵位无关,才不会和权贵沆瀣一气,能只为皇权所用。
    可他若是跟北蒙有勾结,皇帝又怎么敢用他,怎么敢让他去北境带兵打仗呢?
    但他的信又言辞恳切,那些经历,皇上也切身体会过,所以他觉得周子都的确是憎恨侯府的,所以周子都不与他们同流合污,是也应该的。
    只是,延庆帝多疑,不会轻易放下疑虑。
    于是他招来了顾亭雪,把那血书给顾亭雪看了。
    顾亭雪看着那血书,下意识地捏紧了手,差一点把那布撕碎。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周子都?”
    “你去审一审周子都,朕要确定,他和侯府的确是恩断义绝了,并且没有参与倒卖盐铁的事情。”
    “是。”
    “只要不伤了根本,不影响以后带兵打仗,只管用刑,朕要看到周子都的真心。”
    “皇上放心,没有人能在微臣的诏狱里撒谎。”
    ……
    深夜的承香殿里还亮着灯,香君披发等在寝殿里,手里拿着一个木牌,不停地摆弄着。
    她知道,今夜顾亭雪知道消息之后,肯定要来找她兴师问罪。
    终于是在子时,顾亭雪出现在了承香殿的宫门外。
    顾亭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想进去,又觉得进去了也没甚意义,转身想走,身后的宫门却被打开了。
    小路子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对顾亭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既然如此,顾亭雪便没有再犹豫,转身走进承香殿。
    宫门再次落锁。
    一走进店内,香君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前,顾亭雪顶多身上沾染一些血腥气,今夜,他却是直接穿着沾着血的衣服来的。
    他是故意的。
    不用猜,香君都知道,他身上的是谁的血
    “娘娘不想知道知道我身上是谁的血么?这回,微臣身上的血,真的是周子都的,娘娘可心疼?”
    香君淡淡地看了顾亭雪一眼,用无甚感情的声音说:“本宫心疼亭雪呢,这么冷的天,还得在诏狱里泡着。”
    香君起身,拿起提前准备好的手炉,塞到了顾亭雪手上。
    “亭雪暖暖手。”
    顾亭雪将那手炉砰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娘娘这般对我,是想为周子都求情,让周子都少受些苦么?”
    “本宫就不能是关心你么?”
    顾亭雪冷笑,“娘娘为了把我从诏狱支开,骗我留在承香殿,然后让许焕文,拿着我给娘娘的令牌,进诏狱里,让周子都写下血书。娘娘为了救周子都,可真豁得出去。”
    “亭雪误会我了。”
    香君走到顾亭雪面前,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
    “支开你又不难,趁着你给皇上办事,让许焕文拿着令牌去诏狱便是了,倒也不必豁出本宫的身子来支开亭雪。本宫那日勾着你,只是假公济私,一石二鸟罢了。不仅能救人,还能一解本宫对亭雪的相思之苦呢。”
    顾亭雪垂眸看着香君,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痛苦又复杂的神色。
    “娘娘实在是会哄人,只是娘娘如今又何苦再哄我?娘娘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文有许焕文,武有周子都,得皇上的宠爱,育有皇子,宫权牢牢抓住自己手中,后宫里都是贵妃娘娘的眼线,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银子从江南送来,我这条丧家之犬,哪里还配待在娘娘身边?”
    香君抬眸,盯着顾亭雪的眼睛。
    “顾大人说我巧言令色,大人您又何尝不会骗人?顾大人做出这副样子,是在考验本宫么?今日我若真敢把你当成一条丧家之犬,真敢舍了你,怕是过不了多久,本宫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顾大人可不是丧家之犬,顾大人是一头会咬人的野狼,本宫怕得很。”
    “娘娘觉得我会害你?”
    香君的胳膊搭着顾亭雪的肩膀,踮了踮脚,凝视着他的眼睛。
    “不会么?”
    第131章 这恨上她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顾亭雪忽的笑了,他伸出手,搂住了香君的腰。
    “果然,摇尾乞怜是得不到娘娘的青睐的,还是得让娘娘害怕,才能不被娘娘抛弃呢。”
    香君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果然是一只养不熟的、会咬人的毒蛇。
    顾亭雪掐紧了香君的腰,把她死死扣在自己的怀里。
    “娘娘既然知道我的性子,为何还要与我作对,为何非要救周子都?周子都对娘娘来说就这么重要么?值得娘娘为了他惹怒我么?”
    “本宫不是为了周子都。本宫是为了收服周子都。本宫要让他对我感恩戴德,以死相报。本宫还得感谢顾大人给我的机会,不然哪里能让他彻底投靠我呢?”
    “娘娘这样说,是要让我放过周子都么?”
    “皇上难道不是已经放过周子都了么?”
    顾亭雪笑了,那阴冷的样子,让香君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他的眼底也是这般的冷漠。
    “皇上也不想让周子都死,但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不死,却也活不久。”
    “活不久,是活多久?亭雪能给本宫一个具体的时间么,本宫好盘算怎么把他利用到极致。”
    顾亭雪冷笑,“娘娘这样说,只不过是希望我放过周子都罢了。”
    香君都要气笑了,“不过是我要用的人罢了,亭雪就这般容不下,皇上还是我的夫君呢,怎么不见亭雪容不下皇上?你怎么不想着去把皇上杀了?”
    香君这还是第一次在顾亭雪面前提杀皇帝的事情,本以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顾亭雪好歹会有些激烈的反应,但顾亭雪的反应实在是太微弱了。
    顾亭雪的神色微变,却不是惶恐和震惊,而是……
    香君回味着顾亭雪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神情。
    没看错的话,顾亭雪的神情,是一种被戳穿的些微的尴尬。
    不是吧?
    香君猛地睁大了眼睛,“你还真想过要杀皇……”
    顾亭雪一把捂住香君的嘴。
    “娘娘可不要胡言乱语。”
    皇帝算得上香君现在最大的依仗,对香君也算得上好,顾亭雪本以为香君得知了自己的想法,至少要比他处理周子都要生气,可是……
    他竟然在香君眼里看到了一丝的……兴奋?
    顾亭雪缓缓松开了捂着香君嘴巴的手。
    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都在琢磨着对方的想法。
    香君从前以为,顾亭雪只是嫉妒,占有欲强,爱人的方式有些激烈,但没想到,顾亭雪这么快就能想到杀皇帝的事情。
    他是为了她,还是一直就有这样的打算?
    这一点香君觉得她还真说不准,毕竟,她还不够了解顾亭雪。
    顾亭雪从前以为,香君只是爱弄权,想等皇帝死了当太后,但从未想过她一个后妃,真敢对一个年富力强、大权在握的皇帝动这样的心思。
    更何况,皇上对香君算得上极为宠爱,这世上又有几个女人能在帝王的宠爱之中不迷失呢?
    可看香君的样子,她竟然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顾亭雪觉得自己,似乎又对香君有了新的发现。
    “是亭雪从前小看了娘娘。”
    “亭雪可真会说笑,是我小看了顾大人。”
    看来,他们要争夺的,不仅是彼此的心呢,还有别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最后会鹿死谁手。
    从前香君希望顾亭雪能够和自己一起杀皇帝。
    可现在,顾亭雪的野心却成了她的心腹大患。
    因为顾亭雪的心太大了。
    杀皇帝看似很难,但她与顾亭雪两个人是皇帝最亲密的人之一,真要想找合适的机会,怕是也不难。
    但要全身而退,并且在此之后还能坐稳江山才是最难的。
    毕竟,后妃和宦官都是极为依赖皇权的,他们和皇帝之间的利益牵扯太深,甚至他们大部分的利益都是和皇帝重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