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文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有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他朝路千里使眼色,路千里摇摇头,示意他自己也知道得不多。
    叶桐喝粥时,文赫联合路千里把赵梧树掳走,门轻轻一声关闭。
    “说,怎么回事儿?”
    赵梧树被堵死。
    “我现在也不确定了,叶桐暂时没法说。但我认为大概率是心理和生理双重因素,造成的失语,而且我怀疑不是第一次了,桐桐应对得很理智。要我自己第一次遇到说不出话,都理智不了。”
    赵梧树手里的水果刀闪烁着银光,
    “医生说可以引导他试着说话,我想你们两话多,能不能让桐桐接话。”
    但路千里和文赫都没能成功,从叶桐清明的眼神中能看出他可以理解他们说出的每一句话,也能作出回应的思考,但就是没法说话。
    文赫在走廊走来走去,想找最好的神经内科医生来看叶桐,但又想起赵梧树肯定已经找了最好的医生来。
    他只好又焦躁地反复走动。
    “你真什么都不知道?”
    路千里怀疑,赵梧树的反应比他预想的平静太多了。
    他不觉得,几个小时前,赵梧树还在会所打到不知刑法第二十条规定为何物,这会儿却冷静地看着这些事儿。
    要么就是赵梧树在三个小时内就成长了,连面对叶桐失语这么严重的症状都沉得住气了,要么就是这人已经疯了,压抑在盛怒的边缘,理智行走在钢丝上。
    他们聊完了进去,叶桐已经把粥放在一边,脸侧埋在软枕里。
    “才喝了一半。”
    赵梧树探头看盅里剩下的余量。
    叶桐早有准备,拿出手机解锁,一划拉,他早把字打好了。
    ‘没有味道,难吃!!!’
    三个感叹号配合叶桐气得瞪圆的眼睛,可见相当难吃了。
    “你是病号,不能吃太咸的,不利于伤口恢复。”
    赵梧树轻轻捻住他几缕翘起来的发丝。
    手臂恰好能挡住叶桐谴责的目光。
    路千里隔案观火,翘着二郎腿看他俩对峙,摸了一个苹果,拿出水果刀削皮塑形。
    他很快削好了,推出一碟白、脆的叶子形状的苹果到叶桐桌前。
    叶桐眼巴巴看着路千里,他想吃有味道的,想叫路千里去给他炒俩菜。
    路千里舔了一口立体小猫形状的苹果,看了叶桐一眼:
    “珍惜吃吧,尘尘给我发消息了,要不是因为他实验室有急事拦着,他早就到了。”
    叶桐一噎,他往床内缩了缩。
    赵梧树正收拾桌面,余光撇了眼叶桐。
    叶桐拿着手机快速打字,
    ‘那尘尘什么时候回来?’
    “唔?他今晚要在实验室熬夜,明天一处理完就杀回来。”
    路千里咬了一口苹果,很脆,他歪了歪脑袋:
    “桐桐,你好像有点紧张啊?”
    叶桐不理路千里了,自暴自弃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他明知故问嘛。
    在他们几人中,同尘的性格最沉稳可靠,叶桐和他都不是爱闹爱玩的性格,赵梧树他们上山下水闹事的时候,他俩就总待在一起。
    从幼儿园第一次见面开始,两个人关系就注定是很亲密的朋友了。正因为如此叶桐更恐慌了,同尘要是知道自己患病好几年一直瞒着,他肯定会生气的。
    第二天,同尘能起床行走了,赵梧树又被警察带去问话,是文赫陪他去照的脑部ct,路千里大概溜出医院买早饭了。
    头部平扫 ct十分钟内就出来了。
    等叶桐听了医嘱,再推门走出去,文赫站在门口,眼睛冲着他使劲儿地眨。
    叶桐:“?”
    什么毛病。文赫也要去照一下吗?
    “怎么样,医生说胶片多久出?”
    冷冽清越的声音一出来,叶桐眨眼动作都慢了一瞬。
    他缓缓转过去,就看见同尘盯着他后脑勺看。
    同尘不笑时,嘴唇微微抿平,陌生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但他们熟悉的人才知道,同尘确实不好惹。
    叶桐被盯得用眼睛瞅地板,他舔了下唇瓣,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他看了一圈四周,路千里摇着狗尾巴似的站在同尘身后,大概不会帮他,文赫也不说话。
    赵梧树被警察带走,他竟然真的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同尘拎起一个保温盒,
    “这是我给你煮的粥。”
    叶桐嘴唇一颤,给他煮的?好,好吧。
    他还记得中学时,同尘炸过厨房,把路千里送进过医院,烘干给隔壁大金毛的营养大骨头肉连狗都不吃!
    尘尘果然生气,都打算虐待他的胃了,叶桐有点可怜地抱住自己的肚子。
    同尘小心地扶着叶桐,
    “先上去吃早饭吧。”
    叶桐没有反驳,看了一眼身后两个人,他们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叶桐坐到病床上,床边配置了一个可移动小桌板,叶桐打开粥,闻着却很香。
    他握着勺子,慷慨就义地表情一呆,头上睡呆的卷毛神似主人形。
    路千里噗得笑出声,背靠在墙上。叶桐迷茫了,路千里抹了抹眼角,才说:“我一早就回家煮的,带给尘尘吃了一份,他叫我给你打包了一份。笑死我了,你那副准备去洗胃的样儿。”
    “……”
    同尘站到叶桐身后,没有言语,伸手缓慢地触摸叶桐的后脑勺。
    他在看叶桐脑后的伤口。
    叶桐脊背僵硬了,仿佛被定住了,不敢动。
    同尘果然摸到了那个伤疤,那儿空了一块头发,肉眼很难在浓密的黑发里发现,手却能轻易找到不可修复的疤痕。
    叶桐不能说话,同尘也没有当着路千里和文赫的面问他。
    只是叶桐读得懂别人的情绪,他觉得身后同尘是在伤心。
    叶桐扯了扯同尘的衣服,
    语言像河流冻结的冰面,会在春天融化一般,自然流淌出来——
    “尘、尘,不要生气。”
    路千里和文赫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靠在床边,听到了叶桐出声,不敢说话,怕打断了他。
    同尘深吸了一口气,反牵住叶桐的手。
    文赫喃喃,“原来吓一吓就能说话了啊?”
    叶桐默然,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伤到的是人身体里最复杂最精密的地方,很多相关的东西都研究还不清楚,他为什么忽然能说话了,这很难解释清楚。
    就像脑袋里有一根细弦,轻轻颤了几下,他自然而然就把心里想的说出口。
    同尘笑了,“看来是他们脾气都太好了。”
    “现在还能继续说吗?”
    同尘问他。
    叶桐点头,“可以,这个粥好喝。”
    “那晚上我让路千里再煮。”
    他们即刻给赵梧树发了消息。
    赵梧树没有两分钟就赶上来了,这时候警察也跟着他一起来的。
    警察站在门外,等赵梧树先进去和叶桐说话。
    他挤到床头来,同尘都被他挤开。
    赵梧树摸了摸叶桐的脸,又把手熟练地探到叶桐的后脑勺摸索,
    “会不会痛?”
    叶桐摇头,他咽下最后一口粥,“一切正常,让警察同志进来吧。”
    “好。”
    赵梧树不放心,但没有反驳叶桐,请警察进来后,自己站在旁边收拾保温盒,目光炯炯地观察着叶桐的神情,害怕他头疼了。
    文赫没眼看,抱着三百多的果篮出去了。再大一个病房,站七个成年人也会显得滞塞。
    同尘没出去,把路千里从凳子上赶走了自己坐下,他到要看看怎么自己就去实验室住了几天,出来朋友都被欺负进医院了。
    “您能讲一下当时的事情经过吗?”
    警察把执法仪固定在左胸口,方便记录过程。
    “当天我和同事一起聚会,中途何黛敲门,进来就骂我,她批评我不孝,是同性恋。当时场面很尴尬,我上司提议家事出去说,于是我和她就出去了。出去之后,她又和争论了几句,然后她就打了个电话,那群人就过来了。他们有四个专业的人,我挣扎不过他们,把我带进了二楼一间没有人的包厢。…”
    叶桐咳嗽了一声,赵梧树伸手帮他掖被子,又在他肩膀上披了一件外套。
    “他逼我录视频,要求我录关于赵梧树不利的消息,绝大部分都是假消息。我不愿意,为首那个男人就命令人要打我,然后把我绑起来。这时候我已经通过手机紧急预警报警了,但是我没法说话,最近的派出所应该也有他们威胁我的录音。”
    警察对视了一眼,他们确实接到了这通电话才出警的,只是赶来的时候,不法人员全都倒地不起了。
    他们一到现场,路千里就把封在文件袋里沾血的文件交给他们了,现在还在查检指纹。
    包厢内没有监控,但走廊能记录的过程,和同尘、赵梧树与路千里叙述的丝毫不差,他们都是按照经历的来叙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