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有老师在,后桌肯定不敢说我,得把先她打发走。
    “嗯,好,谢谢老师!我跟小黑鸟老师说,鞠躬,“明天我肯定把钱带来。”
    “那就好,真乖。”她又摸了摸我的头,“没关系,钱不钱无所谓,只要你认真学习,上课听讲,就算报答老师了。”
    然后她突然地靠近我!
    以非常近的距离,近到我能看见她的瞳孔里的自己,近到她的面容在我眼前有些扭曲变形,对我说:“李贺翔,你一定一定要记得老师对你的付出啊——”
    “啊……”
    我用手推开她时,她也自己起身,愉快地哼歌推着车走了。
    等她走后,我才转身,问后桌:“赵梦圆,你要跟我说什么?”
    小黑鸟老师一直坚持让我吃饭,难不成这饭里有毒?而她在提醒我?
    只见后桌举起那张她涂涂改改的白纸,对准我,露出上面龙飞凤舞的大字:
    “你昨天和今天,吃的一直是我的那份饭!”
    然后她终于抬头,露出了脸。那是一张……戴着黑口罩的脸,只有一双小三角眼,从上至下打量我的身体、脖颈、手腕。
    露出恶毒的鄙夷。
    ……}
    第183章 文中文——这里是十楼
    经过这段可以发现,当主角李贺翔承担了和父亲一样的痛苦之后,他父亲的痛苦并没有减少,走路还是疼到扭曲的。
    那么这种巫术的作用就不是“伤害转移”,而是“共感”?让主角和别人一样对于负面情绪感同身受?
    可这样做并不会对父亲、对小黑鸟老师有什么好处。
    只是单纯的折磨主角,把更多人拉下马而已。损人而不利己。
    那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
    {“……”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她打量我那眼中,明明还有些嫉妒的神色。
    她说这饭一直都是她的,昨天也是?
    那小黑鸟老师为什么要说是自己的,来骗我?
    刹那间,我腹中的饥饿感似乎缓解了许多。
    “那给你。”我说了一句,又把盒饭给后桌递了一句。
    她戴着口罩,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合乎校规。天又不冷,教室里也没有异味,她戴个口罩干什么。
    只看见她低头,不说话,反而在纸上又写了一句话:“我不吃,我要减肥。”
    “……”
    望着她几百斤体重之下那满身的肥肉,将校服撑得几乎要爆开。
    我没有说话,只是拿盒饭的手放低了很多。
    过会又见她,把纸上的“减肥”两个字划掉了,改成了“瘦身” 似乎这样说更委婉一些,还加了一句话:“反正你不吃我就扔了。”
    我能理解她想要减肥的想法,反正正好也要饿死了。不吃白不吃。
    我又把盒饭给拿了回来,回她:“你不吃,那我就吃了。”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油厚的齐刘海上下飞扬。
    我打开餐盒的孩子,没有回身地问:“那老师,为什么要说那饭是她的?”
    这次,后桌赵梦圆却没有再回答我。
    我也想不明白。
    但我想不明白的可不只是这一点。
    还有这次,每一口饭都吃到了实处一样——或许这样说很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我的胃是正常的,一点一点被填满的。
    完美符合事物运动变化的规律——因为早饭被消化完了,所以我饿了。因为又吃了午饭,所以我又不饿了。
    “……”
    昨天那种怎么吃也吃不饱的感觉忽然没有了,我也就在这种不明白之中,试图进入睡梦中。
    只是右脚的疼痛,依旧让我无法入睡,时不时地还要在地上猛跺几脚。
    下午第一节课响铃之后,我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
    脑子晕晕乎乎的。眼前黑板上的数字都在打转。我的眼皮有些睁不开,时不时就往下垂。
    我用手肘拄着下巴,很想找个不会被老师发现的姿势,在课堂上偷睡一会。
    当我不得不瞌睡之际,唯有一声“啪嗒”将我直接唤醒。
    “啪嗒!”
    那个奇怪的清脆声音又出现了,我从瞌睡状态被唤醒,瞬间精神!
    但这次……它并不是在我的面前,而像是在我的身后……
    我戴着沉重的肩颈回头,看见的也只有后面一排排的低头之人。
    不像是有什么人,会发出那种声音。而且那个声离我极近极近,再远一点的人肯定是不会让我有这么逼近的感受。
    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离我最近的赵梦圆。
    我瞧着她,她在书上飞快地记录笔记,并没有看我。这也不像是她干的。
    但关键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又响起了。它简直像是趴着我的耳廓,对我的耳孔说的:
    “李贺翔,你长大了,懂点事好不好,好好学习,爸爸挣钱可都是为了你……”
    都是为了我。
    这句话一在我耳边响起来,我像是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呼吸不了,额头留下汗水,要站立不住,直接用手撑住了书桌。
    都是为了我……吗?
    我并不知道。
    但我想起无数个他晚回家的夜晚。有时候,甚至是在我已经入睡之后。
    即便生活在同一屋檐之下,我们父子也很少见面,每天早晨都是擦肩而过,在饭桌上没有什么语言,如同生活在一起的租客。
    唯独有这样的对话:
    “爸,没钱了。”
    “爸,那个……明天要交书费。”
    “爸,下周有家长会。另外,你上周给我的两百我花了了。”
    那时,我会双手插兜,低头看着地面,尽量不看他的眼睛。
    只有那个粗糙难看的、指甲里嵌满污泥的手,会永远把钞票递给我。钞票之上的褶皱,和他的手皮相同。
    他时常骂我是一个只会吞金的兽。
    “……”
    虽然不知道那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但这也许是对我的一种提醒。
    我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学习。
    *
    连续几天下来,我感觉如果现在让曾经与我同校的同学,到鬼久学校来看我,那他们一定分辨不出我来。
    穿上校服的我,就像是披着羊皮的狼,已经完美地隐藏在这一群绵羊中央。
    我和他们一样,都低着头。我和他们一样,都精神萎靡。我和他们一样,都开始吃饭,开始住校了。
    整个宿舍楼,简直就像是棺材房一样,除了晚上洗漱上厕所的声音之外,再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声音。
    某天,我早上起来,进入洗手间,照着镜子洗漱的时候,竟然突然发现自己糟乱的头发之中,有一抹白色。
    ——原谅我,在这种根本看不见女孩子脸的地方,少爷我已经放弃了形象管理。
    我把扒拉了一下头发,发现自己突然长出了一根白发。
    而今年的我,才十六岁。
    眼眶下面凹陷着,有淡淡的乌青色,眼球浑浊不堪,黄得像老人的痰。
    这才几天啊,我就像是老得已经不成样子了。
    父亲的脸的虚影,好像从镜子上突然滑过一瞬,并对着我微笑……
    和我重叠。
    我本来长得就像他,现在快要变得和父亲一样了。
    我有些痛恨我自己的样子,直接照着那镜子锤了一拳。
    “砰!”
    然而除了引起一声很大的震动之外,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镜子很坚硬没碎,包括我的同学,他们也都没有反应。
    ——对了,他们洗漱和尿尿的时候,也都是弯腰低头的。彷佛我们这所学校招进来的学生都是驼背罗锅。
    他们好累,我也好累。
    我在想,也许他们把腰弯成虾米的时候,会省力一些,也可能只是已经形成了习惯,即便想直起身子也已经做不到了。
    我叹了一声气,拔下来那根白头发,一瘸一拐地走出去了。
    ——我还是脚疼,没有理由的脚疼。
    我去过学校的医务室,但医师却说我的脚根本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那个男医师也是不久前新来的,很年轻。他给我看得很仔细,桌子上还有关于外科的书籍笔记。
    “我确实没有受伤,可医生,它怎么会疼呢?”我把脚从凳子上拿下来,一边穿袜子一边说,“它就是很突然地疼。突然……”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手离开我的脚,从地上站起身,反问我:“也许,这是种心病?”
    “心病?”
    “嗯,最近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意外?不好的遭遇?”医生的声音很平和温柔。
    我想了想右脚这个特殊的位置,和当初父亲车祸受伤的地方好像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
    我刚要说出口,却梗了一句:“没有。谢谢医生。”